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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爾哈齊這一下動作極其迅速,那扳著努爾哈赤肩膀的家丁先是為之一愣,等到腹部挨了一記頭槌,整個人踉蹌退開幾步遠後,看到那兄弟倆已經在地上滾作一團,這才惱羞成怒,大步上前就想要把人拎起來。可趁著頭槌把人逼退,又抱著努爾哈赤往地上那一滾的功夫,舒爾哈齊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把想要傳達的訊息低聲給傳出去。
「大哥,我聽到他們說……」舒爾哈齊不敢讓自己的判斷影響大哥,竟是把之前聽到的那些話迅速傳遞了過去,最後才說道,「會不會真的是瑪法和阿瑪不要我們了,這才把我們丟給李家,不管死活?」
努爾哈赤被人從屋子裡拎出來的時候就覺得莫名其妙,等到弟弟突然衝過來,一頭撞倒身邊那家丁,而後把自己撲倒時,他就更覺得一切太荒謬了。可是當耳畔傳來了這句話時,他立刻為之一凜,隨即覺得心裡亂到了極點。李如松曾經對他挑明過這類似的話,自那以後,他就在心裡一直暗自思量。他很清楚,這些年來李成梁屠殺了多少女真好兒郎,要是託庇於李家,將來興許確實有可能越過伯父和其他兄弟,繼承祖父的職位,但這相當於認賊作父!
當然,一時之辱也不是不能忍,可若是真要他們去誘殺阿台,那簡直就是九死一生了!
因為心理遭受到不小的衝擊,當他被人反剪胳膊拖離了舒爾哈齊身側,隨即那個剛剛挨了一記頭槌的家丁則是上去又踢又打時,他慌忙大聲叫道:「他還小,他只是從沒離開我這個大哥身邊這麼久,所以想見見我!你們別打了!」
嘴裡這麼叫著,他在心裡卻想起了那次去求李如松要回舒爾哈齊時,別人卻一口回絕的情景。和那時候一樣,他只覺得此刻心中也一樣燃燒著熊熊烈焰。他們眼下的狀況就和部落中那些最最低賤的阿哈一樣,任人宰割,毫無還手之力,但只要他活著,只要他能夠活著,他發誓將來一定要千倍百倍地算這筆舊帳!
儘管和協守遼陽副總兵曹簋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李如松在對方特設的接風宴上,面對遼陽其他實權將領,他談笑風生歸談笑風生,但僅僅淺嘗輒止,不肯多喝酒。在座不少將領都是能當他爺爺輩的了,可李成梁積威之下,李如松也是年紀輕輕就屢立戰功,誰也不敢強硬勸酒,更不用提灌酒了。因此,當一個李家家丁匆匆進來,在李如松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時,偌大的廳堂里竟是倏忽間安靜了下來,就連助興的歌舞姬和絲竹管弦聲也停了。
眉頭緊皺的李如松聽完了傳話,思量片刻就回過了神,等到發現四周圍竟是鴉雀無聲,他就打哈哈道:「不是什麼大事,繼續繼續,大家盡興!」
李如松既然這麼說,不管其他人心裡怎麼想,至少在明面上還是繼續飲宴,接下來又持續了半個多時辰方才結束。等到眾人漸漸散去,別人不敢上來追根問底,曹簋卻知道眼下李如松住在自己這副總兵府中,如有萬一他要負全部責任,少不得上前探問道:「大公子,是有什麼突然的消息?」
「沒什麼大不了的。」李如松有些煩亂地鬆了松領子,這才沉著臉說,「只是身邊有人出了一點小問題而已。」
曹簋敏銳地發覺李如松心情顯然非常不好,立刻知機地不再打聽,等送走人之後,他甚至吩咐把留給李如松和汪孚林沈家叔侄等人的客院附近所有人手都收了回來,以免到時候發現一些不該自己知道的事。
當李如松回到自己住的那院子時,就只見這裡燈火通明,院子裡的十幾個家丁甚至燃起了松脂火把。汪孚林自然也已經回來了,一旁是抱著那隻虎崽子的小北,夫妻倆並沒有和人爭執的跡象,只是在那低聲交談什麼,並沒有看見他的到來。
而那個家丁頭子卻眼尖瞧見了李如松,他也沒有大聲叫嚷驚動別人,而是悄悄從另一個方向繞了過來,把在酒樓以及後來發生的事情對自家大公子給複述了一遍,最後才開始總結道:「因為汪小官人吩咐說,不拘多少,儘管吃喝,他請客,再加上咱們的人和汪家的人是分開坐的,他們在包廂里又沒辦法動手腳,所以,大家就大意了一些,不少人喝得都有些多,幾乎人人去過茅房,竟沒人察覺到那小子什麼時候溜走的,更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跑回副總兵府,為什麼要胡扯找理由,還險些傷了人。」
說到這裡,見李如松看不出喜怒,他就繼續說道:「事後,我把這兩個小子分開審了一下,哥哥一口咬定只是因為弟弟這些天都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這才趁著酒宴的空擋溜回來找他團聚,弟弟則是三緘其口什麼都不說。」
要是平時,李如松心情好,也許會打趣這家丁竟然會用成語了,可此時他顯然沒那份心情。一群半醉不醉的家丁因為找那個速兒哈赤,把那酒樓翻過來找了個遍,還在附近大街上搜尋了一下,幸虧這幫家丁沒有立刻鬧得滿城風雨,而是慌忙趕回副總兵府,這才知道人回來了。不過,誰會想到人不是趁機逃跑,而是出其不意跑回了副總兵府,拼盡全力見哥哥,這要是不曾發現了什麼,怎麼可能!
儘管明知道不大可能,但他還是在掃了汪孚林夫妻倆一眼後,低聲問道:「他們倆一直都不曾離開包廂?」
「是,大公子,事情一出,汪公子和少夫人就立刻出來了。」
「確定他們這一桌上沒人對速兒哈赤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