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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竦川汪氏真有如此膽大妄為之輩,老夫絕不會放過!可是,據老夫所知,那街頭巷尾一度大肆散布的所謂考題,始作俑者卻出自歙縣班房,而且是一個豢養多年的頂兇。葉縣尊,老夫現在就有此人名姓籍貫和影子圖像,不知道你可否給大宗師,段府尊以及所有士子一個解釋?」
糟糕,紙到底包不住火,還是小覷了汪尚寧的老辣!
汪孚林千算萬算,竟是漏算了這一條,此刻不由得輕輕捏緊了拳頭,可他看向葉鈞耀的時候,他就只見菜鳥葉縣尊微微一笑,分明是從容自若,神情泰然,哪有一絲一毫的緊張?他正詫異於葉大炮關鍵時刻比自己還鎮定,就聽到人開開腔了。
「歙縣班房?汪老先生你確定嗎?如果那樣,本縣絕不姑息!可之前快班、皂班、壯班這三班班頭主動向本縣坦白,說是班房乃是多年陋規,雖不能立刻革除,但也要逐一甄別內中關押的人犯,所以,今天早堂的時候,三班就已經交上了班房所有關押人等的花名冊和指印,要不要本縣立時三刻命人取來,給大宗師、段府尊還有汪老先生過目?又或者段府尊出牌票提人,還是大家直接去歙縣班房一看究竟?」
上一次舒推官信心滿滿從自己這裡弄了牌票,去歙縣班房大鬧一場,結果不止是灰頭土臉,而是氣暈了被人送回來的情景,段朝宗至今還記憶猶新。此時此刻,眼見葉大炮再次火力全開,卻是光明正大地提出邀約,他頓時淡定不能了。他可不想鬧出大宗師興師動眾跑到歙縣班房去視察這種無稽之談,當下就輕咳一聲道:「汪老先生,本府不得不問一句,你確定那個散布假考題招搖撞騙者真的在歙縣班房?」
是故弄玄虛?還是人真的已經轉移了?不可能的,班房裡頭之前還有人給自己送信的……
汪尚寧眼神閃爍,正打算就此賭一賭,可就在這節骨眼上,外頭赫然好一陣巨大的騷動,緊跟著就有人直接闖了進來。
「大宗師,歙縣生員程乃軒揪著一個叫做劉萬達的人,在府學門外對圍觀百姓大叫大嚷,說是此人收了汪尚宣家的好處,逼其別宅婦玉娘裝瘋賣傻,還當眾展示了一張字據。他抱著一個孩子,說就是那個劉萬達用來要挾玉娘的。」
此話一出,就只聽原本在金寶的攙扶下,一直萎靡不振的玉娘突然驚呼了一聲,「是我的孩子」,緊跟著,也不知道這個骨瘦如柴的婦人哪來的勁道,竟是掙脫了金寶,連滾帶爬站起身,就這麼踉踉蹌蹌朝外頭沖了過去。
這一刻,知新堂中從上到下,包括汪孚林本人,全都傻眼了。
這是什麼情況?程乃軒動作怎麼這麼快?
第二一六章 不是一個人的戰鬥
府學門口,自從那個親隨被拖出來打板子,就開始觀眾雲集。汪孚林帶著金寶及其母過來時,觀眾人數更是陡增一倍。等到汪尚寧以及汪尚宣汪幼旻到了之後,那種看熱鬧的氣氛已經達到了頂點。可終究事情發生在裡頭而不是外頭,人們只能議論紛紛,自行腦補,急得抓耳撓腮也沒用。於是,在這種節骨眼上,程乃軒不像其他人那樣老老實實求見,而是直接在徽州府學門口鬧開了,這簡直太符合圍觀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情緒了!
可觀眾興奮了,激動了,因為汪尚寧的話而不得不在外頭等的汪尚宣和汪幼旻祖孫就沒那麼好過了。因為今天坐的是滑竿,而不是涼轎,他們本來就不能隔絕那些窺探的視線,不能隔絕別人的議論,而在這輿論已經對他們非常不利的情況下,程乃軒還來這麼一出,簡直是往他們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五十開外的劉萬達,此刻鼻青臉腫地被推到人前。之前他威逼利誘玉娘聽自己的話裝瘋賣傻,可自己卻在事後悄悄趕回了嚴州府,準備帶著妻兒以及玉娘那個兒子跑路。可誰知道剛回到家,還正在緊急收拾東西的當口,卻被得了程乃軒求助,動作一等一迅速的謝管事派人給截了個正著。因為嚴州府乃是徽商入東南的必經之地,所以如程家這樣的豪商,在本地的影響力相當之巨大,他直接就被人給押送回了徽州城,連帶玉娘那個親生兒子也一塊送了來。
挨了不止一頓臭揍的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著自己只是豬油蒙了心,收了人錢財,這才逼玉娘裝瘋傷人,絕非有意。程乃軒則是眼看著四周高漲的情緒,上去喝止了劉萬達後,這才洋洋得意拿出了一張字據:「各位鄉親父老應該都認識我,我是歙縣城黃家塢程乃軒。我覺得好友汪孚林養子金寶的事情有蹊蹺,就立刻派人去嚴州府,所以才截住了這個劉萬達。而且,我派出去的人,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張字據。這個劉萬達也不知道打哪聽說了貴人都心狠手辣,所以當初做事的時候,硬是給玉娘辦了一張賣身契,打算事有不遂就好狡辯說,他收這筆錢是因為,他把金寶的母親賣了給人!」
他猛地提高了聲音,大叫大喊道:「而這字據上頭另一方,正是竦川汪家三老太爺家的大總管!嘿,上次歙縣衙門前戶房司吏趙思成還聲稱,指使他的是汪家大老太爺的得力管事陳六甲,現在卻又多了另外一位大總管,這到底是竦川汪家盡出心狠手辣的僕從,還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逼母傷子,污其瘋癲,這簡直是令人髮指啊各位!這就是咱們歙縣曾經榮耀清高的竦川汪家?簡直是丟咱們歙縣,不,丟咱們徽州人的臉,而且還丟臉丟到嚴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