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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法說真話,也不可能說真話,哪怕是夫人小姐這樣親近的人,也只知道她那故事中,很少的一部分!
剩下的事情,小北不肯再說,汪孚林也不想多問。無論小丫頭從前幹過什麼,那都是從前,而且人是葉明月的丫頭,又不是他的侍婢,他何必去追究這些?只要證明小北說的有理有據,那就夠了。於是,他緩緩掙脫了小北的手:「你認準了就好,放心,在這等我出來!」
眼看汪孚林就這麼徑直往裡走去,小北本待要追,最終卻還是氣餒地停了下來。等她終於擺脫這種情緒,抬起頭來舉目四顧,卻發現馮師爺也好,葉小胖和金寶秋楓也好,還有那些隨從,一個個都目光微妙地看著她。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和汪孚林拉拉扯扯,臉上一下子緋紅。
而看到她那滿是紅暈的臉,知道她女扮男裝的三個小傢伙還好,馮師爺剛從葉小胖那問出,小北是葉小姐的心腹丫頭,卻直接就想歪了,此刻心裡充滿了八卦的念頭。
汪孚林去而復返,卻沒有直接去找汪道昆。雖說小北信誓旦旦說那是繡春刀,可汪道昆是大忙人,他不可能那麼快見到人,所以,他首先去找的就是閒人汪二老爺。當然如今的閒人,現在也並不清閒,他頗費了一點周折,這才見到了汪道貫。當他直截了當說到有隨從看到藏著繡春刀的人在松明山村出沒,汪道貫一貫閒適的表情立刻無影無蹤。他盯著汪孚林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匆匆說道:「你等著,我去見大哥!」
之前汪道昆撥冗接見汪孚林引薦的葉小胖和馮師爺這一組合時,還讓一行人在偏廳等候了好一會兒,可這一次,汪道貫去之後不走,汪道昆竟是匆匆親自跟著過來了。見這架勢,原本不太確信的汪孚林登時心裡咯噔一下,在汪道昆細緻入微的盤問下,他又不是親眼看見的,立刻有些招架不住。
「既然如此,那就把看到人的隨從叫過來,當面問一問豈不是最好?」
汪道貫這話原本是應有之義,可汪孚林一想到小北的身份,不禁猶豫了片刻,隨即才低聲說道:「看到人的那個是葉小姐的丫頭,身上有點武藝,因為葉縣尊和葉小姐父女不太放心跟我前來松明山的葉公子,就讓她跟著。那丫頭兒時曾經走南闖北,聲稱以前看到過繡春刀。」
汪道昆得知是女子,雖說只是侍婢,但他還是立刻決定不能掉以輕心。由於這一次他的起復,涉及到殷正茂的保舉,張居正和高拱的妥協,各種方方面面的角力,即便他也知道如今的錦衣衛遠遠比不上武宗年間那等聲勢,可防人之心畢竟不能沒有。於是,他以目示意汪道貫,後者便看著汪孚林說道:「這樣,葉公子和馮師爺遠來是客,汪家再加派一些人,護送他們回去。至於孚林你,這天色還早,你不如多住一晚上,我們在鄉間走走。」
這重意思汪孚林當然能聽明白,為了防止出亂子,汪家會立刻護送葉小胖和馮師爺他們離開松明山村,但他和小北得留下,然後和汪道貫悄悄在松明山村轉悠一下,辨認一下疑似錦衣衛的那些傢伙。這樣的措置他並沒有任何意見,否則,他也不會急急忙忙迴轉來挑明這件事。
他沒意見,小北卻滿肚子意見!要不是汪家立刻派出一隊精銳家丁,護送馮師爺和葉小胖一行人回城,小姐又曾經對她囑咐過到了汪家別任性,她怎麼也不肯撇下葉小胖,單獨留在松明山。可看到汪孚林把金寶秋楓硬趕著一塊回城,自己則留了下來,她才稍稍氣平,可心裡還是有些七上八下。
錦衣衛全都是些窮凶極惡的人,她曾經親眼見過,親身經歷過他們的橫暴,如果可能,她絕對不想和什麼錦衣衛打交道!
把葉小胖等人送走之後,汪道貫一馬當先,小北居中,汪孚林落在最後,這三個人的組合從汪家後門走出來時,顯得尤其古怪。但只有當尾巴的汪孚林知道,自己這是為了防止這小丫頭一個反悔跑得沒影了——雖說他沒有多大自信能夠截住這麼個動若脫兔的小丫頭。好在儘管一路上小北始終一聲不吭,眼睛卻常常左顧右盼。當他們繞到前門時,小北突然渾身猛地一僵,腳底一下子停住了,而汪孚林一個不察,險些和她直接撞在了一塊。
「就在那邊!」
聽到這個顫抖的聲音,前頭的汪道貫也立刻停步往那邊廂看去。發覺亂鬨鬨的都是車馬,看不分明,他只能以目示意汪孚林。
「別慌。現如今的錦衣衛不比從前那光景,這松明山也不是他們撒野的地方。你慢慢說,到底是哪撥人?」
小北這才感覺到汪孚林扶了一把自己的肩膀,她趕緊穩住了身體,慌忙掙脫開他攙扶的手,往旁邊閃開,這才定了定神,往剛剛發現人的地方望去。很快,她就發現了那個群體,連忙開口說道:「就是那邊樹下,一共十幾個,全都是便裝,還牽著好些馬的那撥人!」
她這麼一說,汪孚林和汪道貫全都往她說的方向看去。汪孚林最初看去沒瞅出什麼,可一大幫子人放在一起觀察,他漸漸就感覺到,這些人太有組織了,太有紀律了,但要說形貌,同樣也有些突出,因為他竟是看到有三四個人都是袖子空蕩蕩的,顯然是傷殘人士。而且,遠遠看去,似乎還能分辨出有個瘸腿漢子正在警戒,至於那裹著布條疑似繡春刀的兵器,在這些人身邊並不止一件!就在他驚疑不定的時候,汪道貫突然拍了拍額頭,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