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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當初和陳梁也是被汪孚林打了悶棍威脅後就直接慫了,如今上司也這樣跪得容易,還拿他和陳梁打比方,郭寶雖說有一種異樣的爽快和幸災樂禍,但隱隱卻還有幾分不得勁。要說劉百川的選擇卻也沒錯,命只有一條,跟著誰干不是干,何必犧牲一條命呢?剛剛汪孚林身邊那個劉勃把人提進來丟在地上時,他就嚇了一跳,可發現汪孚林沒有立刻殺人滅口,他就猜到汪孚林只怕要把當初用在他和陳梁身上的手段也用在劉百川身上。
可這一次汪孚林會用什麼手段來迫使劉百川必須就範?又想讓劉百川幹什麼?
「那你說說,你上頭那位劉都督,為什麼要監視我?」
劉百川頓時啞巴了。足足好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汪爺,小的不是不想說,卻實在是不知道呀!不瞞您說,小的上次就試探過劉都督這麼一個問題,結果被訓了個狗血淋頭,這就再也不敢瞎打聽了。您是有頭有臉的金貴人,應該知道咱們錦衣衛,全都是按照貴人們的吩咐辦事……」
「你問問你這兩個下屬,你說的貴人們,首輔大人那邊我去親自問過,絕無此事。不但如此,首輔大人還授意我嚴加查問,務必弄清楚到底是誰膽大包天,竟然在滿京城的官員當中安插釘子。畢竟,那個牙婆你們錦衣衛應該不只是合作了一天兩天,也應該不止安插了一兩個人。」
汪孚林說到這裡,稍稍一頓,見劉百川那張臉上露出了無比震驚的表情,死死盯著郭寶和陳梁,他便拿出了上次張居正的手令,讓陳梁拿去給劉百川看。等這傢伙看過之後,滿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就繼續說道:「至於另外一個也許會做這事情的馮公公,可能性也不大。我是首輔大人的親信,又沒得罪過他,再說他手上還有東廠,犯不著越過東廠用你們錦衣衛來盯我。」
見劉百川臉色出現了一點微妙的變化,眼神似乎也有些游移不定,汪孚林這才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至於剩下的,大約郭寶和陳梁也曾經想過。不是你們劉都督自作主張這麼幹,那麼,便是出自宮中皇上的授意。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也沒吩咐郭寶和陳梁去查這件事,畢竟,皇上早就派人見過我,也許是他有什麼不放心呢?可是,就在幾天前,我和宮中司禮監一位公公碰了一面,他明確表示絕無此事,而且,我還拿到了一件東西。」
隨著汪孚林猶如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另外一張手令,卻先遞給了一旁的郭寶。郭寶先是接過來掃了一眼,隨即立刻露出了猶如見鬼似的表情,竟是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了。等到他盯著那方鮮紅的印章看了又看,最後在汪孚林的催促之下才遞給陳梁時,他再次偷眼去瞧汪孚林,那眼神中就只剩下敬畏了。
陳梁和郭寶的反應差不離,看到那一方鮮紅的皇帝之寶後就有些失魂落魄,等看到皇帝的字跡時,他更是使勁吞了一口唾沫。
當他把東西拿到劉百川跟前時,劉百川只掃了一眼便震驚地嚷嚷道:「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汪孚林站起身來,徐徐走到失去所有反抗力的劉百川跟前,就這麼居高臨下看著這位北鎮撫司掌刑千戶,似笑非笑地說道:「皇上如今剛剛親政不久,但對於錦衣衛和東廠來說,皇上的筆跡你們應該還是見過的。當然,筆跡可以偽造,至於這一方二十四御寶之一的皇帝之寶,說實在的我看到時也有些犯嘀咕,這東西不是在尚寶監就是在尚寶司,應該都不是那麼容易蓋上的。但你消息靈通,應該明白一點,這次打算整飭遼東的,原本是首輔還是皇上?」
沒錯,這次在外人看來,分明是皇帝希望動一動明顯已經居功自傲的遼東文武,而張居正應該只是勉強答應……這麼說來,汪孚林真是小皇帝的人?
在汪孚林那犀利的眼神直視下,劉百川心志盡摧,竟是喃喃自語道:「劉都督之前曾經和張鯨往來很密切,難不成他不是皇上的人嗎?」
第九一四章 圈子的初成
一大早,都察院中傳來了一片打招呼的聲音。
「汪掌道今天來得可真早啊。」說這話的人,不看不知道,是在都察院比汪孚林資歷更老兩年的監察御史。
「昨晚上亥時夜禁的時候看到汪爺您的直房還亮著燈,不是值夜的日子您又值夜了,要是總憲大人知道您又晚歸,肯定要埋怨您實在是太勤懇了。」這口口聲聲用您這個字,又暗暗點出陳炌信賴的,自然是隸屬於左都御史陳炌的吏員。
「掌道大人是不是昨晚沒睡好?眼睛看著有些浮腫。」這樣稱呼的,自然就是隸屬於廣東道的御史了。
當汪孚林從都察院門口走進去,一路上就遇到了各式各樣打招呼的人,而其中內容無一例外,都在關切地問他怎麼會熬夜,怎麼會眼睛浮腫。對於這樣的過分關心,汪孚林著實有些無可奈何,他總不能告訴別人,昨天晚上他又打了一個錦衣衛千戶的悶棍,隨即因為要詢問各種問題,要收拾善後,耗費了不少時間,所以一直忙碌到下半夜才睡的,精神非常不好?
聽到劉百川竟然招供說劉守有和張鯨有關,他最初還以為劉百川虛詞誆騙自己,差點就真的把這傢伙扔到什剎海去了!
他前世里固然道聽途說過一種說法,道是劉守有這個張居正時期掌管錦衣衛的頭頭又勾結上了張鯨,所以在張家被清算後,還逍遙自在了好幾年,最後才因為科道言官的反攻倒算,最終倒台。可他,真心沒想到如今張鯨這麼早就被他收拾下去了,可竟然劉守有還是早早就和這個兇狠陰毒的太監勾結在了一塊。要不是他有點運氣,再加上此前倒張鯨的事件之中,一直都隱身幕後,豈不是早就被劉守有發現端倪,然後壞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