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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南京是硬著頭皮創造一切條件也要上,畢竟舉人這個名頭是必須的,但進士要考上真心不容易,就連張居正,當初若不是在幾個兒子身上耗費了巨大精力,同時也揮霍了很多積攢下來的聲望,興許後來也不至於那麼慘。所以這一次,就連柯先生和方先生都決定收手不強求,他就更不打算和之前考舉人那樣一味閉關苦讀。再說,他今天在順天府衙已經高調過了,接下來低調點好!
程乃軒見汪孚林態度如此堅決,他不得不雙手合十求道:「雙木,一世人兩兄弟,咱們交情這麼好,你就當幫我一個忙行不行?不到京城不知道我那岳父的厲害,我當我爹那橫挑鼻子豎挑眼就已經夠難纏了,可我那岳父不一樣,人就是能夠笑眯眯說得你汗流浹背!他明天請來的全都是翰林院裡有些名頭的人,聽說才剛復職的掌院學士張大人也要來,你知道我膽小……」
「呸,你膽小天下就沒膽大的人了!」汪孚林又好氣又好笑,一口打斷了程乃軒那越來越不像話的求懇,隨即就意識到程乃軒剛剛話裡頭提到的某個人。翰林院掌院學士張大人?他立刻追問道:「你剛剛說的那位張大人是誰?」
「還能有誰,就是當年高拱在位的時候,很器重的那個張四維啊,之前就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兼詹事府詹事的,據說剛剛起復。對了,你不是還在杭州和人家的長子張泰徵打過交道?」
張四維已經起復了?不是說高拱一下台這傢伙就立刻稱病跑回老家休養,這麼快就重新起復,如果說沒有張居正的首肯,絕對不可能!要知道,萬曆皇帝現在才幾歲,能對幾個外官有印象,更何況李太后和馮保全都一心一意向著張居正,小皇帝政令根本別想出宮闈。不得不說,張四維真是能屈能伸!
心裡這麼想,汪孚林嘴上卻直截了當地說道:「不去!全都是些大人物,到時候我還要打躬作揖給人賠笑臉,然後想方設法博人一粲,簡直就和花魁似的。」見程乃軒被自己這麼幾句揶揄給氣得要瘋了,他才笑嘻嘻地說,「你就別飽漢不知餓漢飢了,你岳父那是專程給你準備的機會,我才不去蹭你的機遇。你肯定是自作主張來找我的,這樣無功而返兩手空空回去正好。明天努點力,春闈考個進士回來,回頭我就靠你罩著了!」
說到這裡,汪孚林便大大打了個呵欠,在程乃軒肩膀上一拍,徑直往內院走去。
一進京就忙活了一通,還要去應付張四維在內的那些翰林院清貴?才不去,先好好摟著媳婦睡一覺再說!
第四九二章 首輔大人召見
順天府衙那邊接下了一個燙手山芋,即便有什麼棘手之處,自然也得去和汪府商議。至於汪道昆,也不知道是因為芶不平捎帶的那番話,還是因為體恤汪孚林才剛到京城車馬勞頓未解就忙了這一通,竟是真的沒有再派人來提溜這個侄兒過去說話,而是派人送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用品。
其中,就有上好的紅羅炭一車。這是惜薪司管轄的紅羅廠特製的,本來專供皇家,但如今張居正權勢滔天,自然鄭重其事地要求減少宮中某些供給。而慈聖李太后對於張居正的意見那是言聽計從,這一點頭,紅羅廠燒制木炭中多餘的那些,自然是飛入文武官員家,但各家所得也都有限,汪孚林所得這一車,至少在汪府分到的總數中占了四分之一。對於這個,汪孚林當然不甚清楚,小北曾經跟著趕考外加候選的葉鈞耀在京城呆過一年半,卻不能裝糊塗。
於是,汪孚林摟著媳婦睡一覺的願望自然就落空了,小北這一走,他只能獨自補眠。然而,北方的火炕地龍雖說比南方那陰冷潮濕的環境要舒適,卻也有一個很大的壞處,那就是乾燥缺水。哪怕屋子裡幾盆水放著,地上也不時灑水保持濕潤,可他仍然幾次燥熱得醒來灌茶。總算床頭小茶壺裡的水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當他也不知道第幾次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拿過紫砂壺往嘴裡灌的時候,發覺裡頭的茶水還是滿的。
此時此刻,他差不多也睡飽了,當即開口叫道:「來人!」
「來了,大老爺這是要起了?」
見小北衣衫整齊站在面前,汪孚林不禁有些迷糊:「這是什麼時辰了,你還不睡?」
「現在都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快午時了,還睡?看你一個人霸占一張床那理所當然的樣子,醒了就只知道灌一氣水繼續蒙著被子倒頭大睡,我只好找其他屋子湊合一晚上。」小北見汪孚林還在拿眼睛看那紫砂壺,她便輕哼道,「嚴媽媽知道你初到京城不習慣,又死活趕了我去別的屋子睡覺,親自給你守的夜,每次的茶水都是她準備。」
汪孚林早就知道嚴媽媽周到,聽到這裡頓時有些過意不去,可聽說人已經被小北催去休息了,他也就決定回頭再謝嚴媽媽。起身下床洗漱過後,終於得到了充分休息的他大快朵頤品嘗了一頓地道徽州菜,但心裡卻有些遺憾,到了北京就應該吃北京菜才對。而他更想吃的卻是另一道北京烤鴨。但自己家裡吃這種需要特製爐子的菜當然不現實,於是,他掐指算了算程乃軒岳父許國家裡那聚會的時間,決定帶著小北趁機躲出去吃一頓。
可他才剛剛說完這話,繼而放下筷子捧起了茶,卻不想小北突然笑吟吟地看著他。
「怎麼了?突然笑得這麼賊?」
「其實就在你剛剛醒過來叫人之前一小會,伯父那兒正好讓人送了信來。」見汪孚林臉色一僵,她就笑道,「伯父說,你是說了沒大事就別找你,這次確實是大事,而且差不多等同於你不出面就要天塌了的大事。首輔張閣老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