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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孫女都行,我又不在乎這個。」汪孚林沒好氣地挑了挑眉道,「但若是頭胎生個兒子,女方家裡估計能鬆口氣,接下來也可以調理調理身體,不用暗自著急了。」
「那不就得了?沈家小丫頭生了個大胖小子。」柯先生衝著汪孚林擠了擠眼睛,隨即笑道,「如今叔侄兩個大胖小子擺在一塊,哭起來能把房子給掀翻了,你家那兩位雙親又是高興又是發愁,喏,這是給你捎帶的家書。」
汪孚林瞅了一眼還在地上笑個不停的程乃軒,也不理會這傢伙,接過那封信就立刻拆口子看。就只見裡頭厚厚好幾張信箋,卻不是一封信,而是父親汪道蘊和金寶一塊寫的,前頭第一張是汪道蘊的,端著父親架子說了些老氣橫秋沒營養的話,末了才說了重點,無非是他和小北的兒子阿毛一切都好,金寶的兒子生下來頗為健康等等,最後順嘴提了一句汪道昆的現狀,還說是汪道昆正在寫一部新書云云。
對於老爹的性子,汪孚林一貫知之甚深,因此看過之後就把那信箋隨手放到最後,這才開始看金寶那封挺長的信。抬頭照例是父親大人,然後金寶就很有條理地匯報了家中長輩的身體和生活狀況,小姑姑小姑父的現狀,秋楓在南京國子監的情況,葉青龍的生意推進狀態,自己的各種學習情況,仔細到詳細寫明拜會了誰誰誰——其中多半是沈懋學引介的各方名士——最後才表達了對於那個新生兒的喜悅。
對於這精心修飾,文采斐然,但本質上卻還是流水帳的信箋,汪孚林簡直無話可說,到最後一股腦兒塞回信封,這才對著柯先生問道:「金寶又或者是我爹給孩子起了名字沒有?」
千萬別讓我再起!
柯先生看出了汪孚林那點怨念,笑吟吟地說道:「孩子的小名叫阿福,你爹起的。」
汪孚林簡直想去扶額,自己這個雙木的小名已經夠鄉土了,他給兒子起的小名也已經夠老土了,結果老爹給重孫子起的小名也一樣毫無新意毫無突破,簡直是沒有最土,只有更土。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確保一下大名起了沒,究竟誰起的,一旁的方先生終於又開了口。
「大名是沈君典親自過來商量,然後是他和金寶一塊起的。汪明川,日月之明,山川之美。」方先生見汪孚林非常滿意地舒了一口氣,他那一貫比較冷峻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笑意,「不少人家都想來訂娃娃親,被你爹和沈君典給婉言謝絕了。」
「什麼婉言謝絕,這時候就要強勢回絕才對!」程乃軒終於站起身湊了過來,卻是壞笑道,「看來這年頭那些結親的人家還真是不在乎女兒嫁進來上頭有婆婆不算,還有太婆婆,太祖婆婆,只想攀高枝。」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汪孚林這次終於強勢發言把程大公子的閒話給堵住,這才對著方柯二人拱了拱手道:「敢問二位先生大老遠從江南而來,應該不至於只是為了李兄的婚事,還有替我帶喜得孫兒的好消息吧?是不是還有什麼要緊事?」
程乃軒一琢磨,還覺得真是這麼一回事,連忙看向了那兩位當初的魔鬼嚴師。果然,柯先生和方先生交換了一個眼色,一貫更多話的柯先生就沉聲說道:「次輔張閣老給你家伯父連著寫了好幾封情真意切的信。」
張四維?給汪道昆寫信?這是幹嘛呢……等等,這傢伙竟然真的信了他和汪道昆反目!
汪孚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好運,可轉念一想,許國識破他的詭計,那是因為同為歙縣人,又是拐了彎的姻親,兼且名利心沒有那麼重,熬得住且等得起,細細從情誼方面思量就能看得出來,而殷正茂就沒看穿。王錫爵也談不上看穿,只覺得他和汪道昆是政治理念不和。至於其他知道的人,如程乃軒,如金寶,那都是他親口捅破的窗戶紙。
然而,當初汪道昆在廷推兵部尚書的時候和他開始出現分歧,張四維和王崇古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那時候汪道昆迫於無奈推了王崇古,然後經過他那大鬧一場,讓人誤以為汪道昆打算和王崇古張四維舅甥重新修好,所以張四維如今眼看他勢大難制,這才把主意打到了汪道昆身上,完全是可以預見的。
定了定神,汪孚林這才立刻追問道:「信上怎麼說?」
「南明先生讓我們帶了原件來。」汪孚林看到柯先生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三封信,卻沒有直接給他,他不禁皺了皺眉,「先生這是還有什麼條件?」
「很簡單,如果將來還是當今首輔勝出,你要答應我們一件事,絕對不能讓他毀棄天下私學書院!」
汪孚林先是為之一怔,繼而就爽快地點了點頭:「我雖非出自哪家書院,可這件事,我答應了!」
第十四卷 改天換地
第九二一章 專業坑爹(上)
深夜的京師街道上,主幹道大多已經設置了柵欄,但四通八達的小胡同太多,五城兵馬司又沒有那麼多人手,怎麼也不可能周顧得過來,犯夜者十個裡頭能有一個落網就已經了不得了。而且,但凡婚喪嫁娶,犯夜卻是可以稍微通融的,更何況汪孚林為了李堯卿這場婚事,提早給北城和西城兵馬司全都送去了一個分量不小的紅包,又和都察院的巡城御史打了個招呼,眼下賓客散去時,自然也就更加井然有序。
雖說柯先生是為了參加李堯卿這個弟子的婚禮而來的,但小北為李家買下又返租過去的這座宅子並不算很大,如今李堯卿雙親又帶著宣城的一些親戚過來,這裡當然就不大夠住,汪孚林就將他和方先生帶回了自家安置。騎馬回家的路上,他捏著袖子裡的三封信,心裡卻頗為吃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