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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夫人這麼說,汪道昆自然滿意,儘管他對汪孚林還有別的安排。只不過,汪孚林這趟上京城,連葉小胖也跟著一塊來了,這會兒人竄高了一大截,但那圓滾滾的身材卻依舊沒有太大改觀的小胖子看似正襟危坐,可眼神卻不停地四處瞟,他看在眼裡,不禁有些莞爾。然而,對於葉鈞耀這個汪家的親家,他嘴上不說,但指點卻不曾少過,從汪孚林的婚事傾向性來說也極其明確。

    說得功利一些,汪道貫和汪孚林叔侄都是舉人,但考進士的概率仍然不好說,就算明年能入仕途,多少年能入五品?而葉鈞耀這次三年考滿,只要操作得當,往上動一動,到時候卻是非常重要的臂膀!更重要的是,有幾家岳父能夠把女婿真正當成兒子,而不僅僅是半子?葉鈞耀就可以!更不要說,通過葉家,他和許家也算是連在了一起。

    因此,家常閒話過後,汪道昆二話不說,直接把汪孚林給提溜了出去,汪道貫自然也拉著汪道會跟了出去。而這幾人一走,柯先生和方先生也藉口辭出去,屋子裡再也沒有板著臉的長輩,一直一本正經的葉小胖立刻就活躍了起來,招手把汪無競叫來之後,就開始拉著金寶和秋楓一塊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商量什麼事情。而吳夫人則是叫了小北坐在身側,問起松明山以及府城縣城的那點事。當小北說到程乃軒帶著許大小姐去了岳父家,吳夫人就笑了一聲。  

    「許學士和老爺不同,考中進士之後就留館進了翰林院為庶吉士,這些年兜兜轉轉也一直在翰林院,雖說清貴,但他出身貧寒,哪怕許老太公資助,程家也暗地裡幫了不少,可他卻一直都堅持著一個底線,那就是只取所需,絕不多取。只看許大小姐和她母親還有兄長一直都呆在許村,這麼多年都沒有跟著入京,你就應該猜得出來,許學士在京城過的是怎樣清貧的日子。程公子只怕見了他這位岳父,會嚇一跳的。」

    程乃軒貨真價實被他婚後頭一次見到的岳父大人給嚇著了。儘管之前許國還沒進士及第的時候,他也曾經被父親帶著去過許村,但那時候他又不知道婚事這回事,只當那是一個很有學問的長輩,印象早就很淡泊了。此時此刻,無論是進門之後那狹窄得只有區區一進的院子,還是幾乎看不見什麼擺設的正房,又或者是總共一個門房一個書童總共兩個僕人,看到一身家常布衣,乍一眼看去只像是尋常教書先生的老岳父,他都有一種遇到了聖人的感覺。

    當官不至於要當得這麼清貧吧!

    就連素來簡樸的許大小姐,看到父親這起居生活的地方,也忍不住眼圈發紅。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話到嘴邊,最終出口的只有一個字:「爹……」

    許國哪裡不知道女兒女婿是為了什麼震驚,卻只是微微一笑而已。當初之所以會和程家定下婚事,那當然不僅僅是因為程老爺儒而不成則賈,而後大獲成功,而是因為程老爺為了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來見他,最後明明白白丟下一番話。  

    「許老太公能夠資助你讀書,可若是再資助你這個族親做官,他那些兒孫怎麼說,許村宗族又怎麼說,你能夠拿得下手?至於我資助你,那只是兩家之誼,而且程家人口簡單,我又不用看人臉色,更不要你什麼字條。等到你他日可能入閣拜相的時候,我大約也不會在兩淮繼續當鹽商了,用不著沾你的光。我家那兒子若是沒有功名,這婚事就此不提,而若是他能在十五歲之前有一功名在手,而且人品相貌都看得過去,再談婚論嫁如何?」

    此刻,聽到程乃軒趕緊跟著許大小姐叫了一聲岳父,而後又磕磕絆絆地說了一句,岳父過得也太清貧了,他便搖了搖手說:「京城翰林院中的那些窮翰林,大抵都是過的這種日子,並不是我矯情,而是許家不過如此家底,程家的就是程家的,總不能就老大不客氣當成自己的。你在臨考之前,住在這裡,自然不能和你在家時相比,但我在翰林院也算是少許有點名氣,來往的人中都是清貴,你多聽多留意,對你大有裨益。」

    程乃軒也就是震驚岳父過得這樣清苦,但真要說自己耐不住這住得簡陋,那倒還不至於,他也不是這點小苦頭都吃不起的人。再加上岳父把話說透了,他立刻連連點頭,隨即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趕緊小聲說道:「對了,舅兄他因為照顧岳母大人,說是寧可放棄明年會試。這一耽擱就是三年,岳父您是不是寫一封信勸勸他?」  

    「他今年也不過二十二歲,再耽擱三年也才二十五,怎麼,你就認為自己今科必中?」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乃軒登時滿頭冷汗。當初大舅哥因為聽到隻言片語就把他拎過去教訓的事,他無論肉體還是精神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如今大舅哥和汪孚林更成了連襟,那位嫂子可不比小北好對付,他就更加發怵了。此時此刻,他趕緊改口道,「岳父大人,雙木和我同來趕考明年會試,若是翰林院的諸位過來,能不能捎帶上他?」

    程乃軒也知道,一次會試,徽州府也就頂多能考中三五個進士,偶爾碰到大年方才能有六七個,甚至有時候才只一個,他和汪孚林如今也算是競爭對手,可出於那鐵桿的交情,他還是把這層意思透露了出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許國斜睨了他一眼,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爹說得沒錯,你少年的時候雖說有些紈絝公子的習氣,但一沒有流連女色,二沒有欺壓良善,頂多只有些小小的任性,所以你岳母他們寫信過來和我說,我從來不曾有過悔婚的意思。我雖不曾見過汪孚林,但南明兄和我提過很多次,聽南明兄的口氣,那就是個妖孽,和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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