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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胡捕頭和羅班頭,他們和葉鈞耀沒那麼熟,背後不敢妄加評議,可此刻臉上的表情全都泄露了他們那激盪的心情。
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可這種定律在葉縣尊身上,顯而易見失效了!
堂上胥吏差役都退了,架著廖峰的兩個家丁對視一眼,乾脆把人交給了那些五峰盜,自己也默不做聲從角門退走。當然,他們是不是留在角門那邊繼續監視,高敏正就沒有辦法再顧及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葉觀察,我還是剛剛那句話,玩火者必自焚!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須知邵芳當初曾經為首揆高閣老做過什麼,雖不能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也差不多了。就算他曾經誘盜匪入徽州,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高同知這話說得輕巧!」汪孚林往前一步,緊盯著高同知說道,「那些盜賊的生死在高同知看來,固然無關緊要,可徽州府官員以及百姓難不成就活該被盜賊惦記?之前在高同知家門口苦苦想求的那些百姓,從前有的被拐走了孩子,有的被人盜走了家中唯一值錢的財物,由此可見,在官府以及權貴富商看來,不過就是一丁點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對他們來說卻是攸關身家性命!再者,葉縣尊因丹陽邵氏散布流言,險些背上貪腐之名,難道這就是一句那又怎麼樣便可以了結的?」
高敏正被問得惱羞成怒,一時咆哮道:「好,好!你們既然想去捋元輔的虎鬚,那我就由得你們!」
「元輔高閣老為人剛烈,邵芳之輩不過借其名聲招搖撞騙,此等奸徒人人得而誅之,便如同湖廣巡按御史雷侍御義無反顧畫其影子圖形一般!高閣老能用雷侍御這樣百姓贊口不絕的人,又豈會顧惜區區一個邵芳?」哪怕知道高拱的政治生涯恐怕沒多少時日了,汪孚林卻仍舊不吝給此刻壓根不在場的高拱送上一連串高帽子,見高敏正一張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他方才看向了葉鈞耀。
果然,葉大炮想都不想就撂下了擲地有聲的一句話:「有什麼事,責任我一人來背,就不勞高同知關切了!」
聽到這裡,角門屏風後頭貓著的小北不由得眉開眼笑,隨即為了葉鈞耀那氣魄而振奮地揮舞了一下拳頭。不知不覺之間,兩個父親的影子仿佛完全重合了起來。
想當初,父親胡宗憲也常常說這句話——你們放手去做,責任我一人來背!
第四零六章 善後和蹭吃蹭住的關係
盛氣而來,喪氣而走,用這八個字來形容高敏正此時此刻的心情,那是再精準不過了。他完全可以想像高拱得知此事之後的反應,和雷稽古那趟不同,那一趟儘管有雷稽古妙手丹青畫出來的畫像,可雷稽古畢竟沒有把邵芳的真名放到海捕文書裡頭去,可現在……葉鈞耀這個愣頭青竟敢公然派人闖到他家裡去抓人,萬一邵芳主僕三人真的被人從他家裡揪出來,他還怎麼在徽州立足?
不行,他要去見徽州知府姚輝祖,決不能讓那大小兩個瘋子為所欲為!整個徽州總不可能沒有一個明白人,高拱當政後剷除異己的手腕可不是等閒!
高敏正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那兩人抬小轎有些倉皇地從縣前街通過德勝門進了府城,又繞著那東西向的大路來到了府衙門口,這一路上,有人遠遠吊在後頭,直到確定他進了府衙,這才最終停步。盯梢的不是別人,而是汪孚林親自執行了這樣一個任務。相比高敏正直接回家去確認邵芳是否落網,眼下的這個結果無疑更合他心意。因為他前次從湖廣回來,還從汪道昆口中確認了另外一樁事情。
新任徽州知府姚輝祖固然不哼不哈,養氣功夫仿佛更勝前任知府段朝宗一籌,但更重要的是,此人是張居正的親信!不是明面上的親信,更不是徐學謨那樣詩詞唱和私交很好的朋友,而是純粹的,很少有人知道的親信。至於汪道昆怎麼知道的,那他就管不著了,只要知道事實就好。可以想見,高敏正進了府衙面見這位姚府尊,未必就能順順噹噹出來!畢竟,去年鬧出齟齬後,年初高拱張居正就已經扛上了,姚輝祖總不至於在這節骨眼上還去幫高敏正!
「趙五哥,高家那邊的消息如何?」
猶如僕從那樣跟著汪孚林過來的,正是趙五爺。聽到汪孚林出聲叫自己,他連忙策馬上前,低聲說道:「去高家的是快班和壯班精選出來的人,可破門而入之後,邵芳主僕三人已經跑了,所以他們照小官人的吩咐,就只拿住了高同知的那個書童。其實之前還不如請戚百戶帶幾個老卒過來,他們配合默契,又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說不定不會放跑了人。」
汪孚林聞言只能暗自苦笑。他倒是也想,問題是戚良那樣精幹的人,會不知道邵芳何許人也?戚繼光能夠穩穩噹噹在薊鎮當總兵,老上司譚綸能夠安坐薊遼保定總督,同樣是高拱的器重以及撐腰,換言之,真正有魄力有見識的首輔,都不會去動這種軍鎮大將,而他也不會在這種可能很要命的事情上去動用這種人情關係。再者,戚家軍這些老卒定居歙縣之後,已經幫過他很多忙了。
「抓不住不要緊。」汪孚林卻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抓得住方才是麻煩!到時候猶如高敏正這樣說是來求情,實則來威脅的人肯定不會少!至於高敏正,姚輝祖肯定會想辦法絆住他,而那個見過高拱主僕三人的書童扣在歙縣衙門,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