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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會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汪道昆的錢,而是戚家軍那些將兵的錢?月息三分,在徽州地界不算很高的高利貸,勝在老字號,安全穩妥!

    至於真正的本錢,可憐見的他把私房錢全都給押上了,至於汪孚林自己,明明之前口口聲聲說沒錢,卻不知道還從哪兒挪了一千兩過來!

    汪小秀才好容易把鄉民給勸離了,請大家該完稅的完稅,該回鄉的回鄉,上樓了之後便對眾人團團一揖,道了一句還請見諒,實在是腹中飢餓,一坐下來就開始大快朵頤。儘管那些都是涼了大半的菜,可一餓就虛汗低血糖的汪孚林仍然吃嘛嘛香,秋風掃落葉一般光了好幾個盤子之後,腹中總算沒有那種空虛的感覺,他才拿出手帕擦了擦嘴,隨即便發現自徽州知府段朝宗以下,每個人都在盯著他瞧。

    如果是從前,汪孚林對於被人當成吃貨,那還是挺不好意思的,可現在見識了李師爺和葉小胖,又被葉明月主僕當成了吃貨,他早就無所謂了。他儀態自如地將手帕塞回了袖子裡,這才笑容可掬地說:「實在是對不住,一餓就發慌……咦,汪老太爺什麼時候走的?」

    如果汪尚寧還在,非得被你這旁若無人的態度氣死不可!

    段朝宗想歸這麼想,但臉上表情卻依舊淡然而威嚴。問了汪孚林外頭的進展,得知鄉民們有的賣完糧食就回鄉,有的則還沒來得及去歙縣征輸庫完稅,這會兒趕去見糧長完稅,他心中大定。有汪孚林出面弄出這樣一個四不像的東西來,甭管是否會後繼乏力,他都無所謂,只要能解決眼下的危機就行。否則,那些米行糧店都已經放出宣言拒收,他還得找人出面去安撫,要花費的功夫就大多了。  

    歙縣這一場名流大會,高調開場,中間大轉折,而後圓滿收局——除了早走的汪尚寧,大多數人都願意在股本里插上一腳,反正能在這裡的人,誰家都不缺那百八十兩銀子,更何況,並非他們不肯多出,可汪小秀才笑吟吟表示,其實壓根就不缺銀子,只是為了撐起義店的名頭,讓那些休寧糧商為主的傢伙看看歙縣人的團結,所以才需要來這麼一場同仇敵愾的大聚會!於是,除了暈過去被緊急送回家的汪尚寧以及寥寥數人,大多數人都表示滿意。

    反正他們又沒虧什麼,至於汪小秀才罵的……那不是訟棍嗎?誰會吃飽了撐著對號入座?汪老太爺年紀一大把,卻也太沉不住氣了……

    這麼多客人,汪孚林當然得親自送,好在人大多一道走,省得他一次次下樓的麻煩。最後走的幾個人當中,就有出身南溪南吳氏,吳中明的那位族伯。雖說吳老員外慷慨解囊出了五百兩,大部分是因為南溪南的鄉民挑起了這一場事端,小部分是看在程老爺和汪道昆的面子,可汪孚林還是少不得對其表示了深刻的協議。要不是有這位點了頭,又答應保密,甚至推薦了兩個可供遊說的人選,他總算拉了幾個人過來,今天這場好戲也不至於演得沒紕漏。

    等他蹭蹭蹭回到了三樓,就只見程老爺提溜了程乃軒在跟前,仿佛正在訓話。他沒打算干擾人家父子談心,猶豫片刻本打算下樓,誰知道就在轉身的當口,偏偏被程老爺發現了。  

    「孚林,你也過來吧!」

    這還是程老爺第一次如此稱呼他,從前都是客客氣氣叫一聲汪小相公。於是,汪孚林一愣之後,醒悟到程老爺如今是真正把自己當成了自家晚輩,他趕緊上了前去。想到當初第一次見到這位傳奇儒商時,正是程乃軒屁股開花,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這個損友,暗笑一聲,這才一本正經地說:「伯父有什麼吩咐?如果事關程兄,還請伯父放心,他是我的朋友,我當然會好好照看他。」

    程老爺想說的話全都給汪孚林說完了,他不禁一滯,隨即就輕咳了一聲道:「前幾日我再去許家,偶爾聽說了一件事。乃軒當初照約定去和許家小姐打照面的時候,正值衣香社聚會。那些都是徽州府名門閨秀,說不定是有人惡作劇。為此我又特意見過一次許家小姐,她為人嫻靜,絕不是那種人。」

    汪孚林一下子想到了被自己抓過現行的鬼面女小北,頓時浮想聯翩自行腦補了起來,可無論如何,他就是想不明白那小丫頭和程乃軒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麼壞人好事,說不定是衣香社其他人呢?可是,那幫小丫頭片子真有集體戴鬼面具的習慣,他還真不太清楚。此時此刻,他見程乃軒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顯然還認為老爹在騙他,便忍不住在其肩頭拍了拍。

    「兩淮鹽業有些變動,我這次回來日子太長了,不日就要回去。乃軒的婚事,大概也要回頭他祖母和母親給他操辦了。」  

    說到這裡,程老爺一個嚴厲的眼神把程乃軒的所有反對全都給堵了回去,這才對汪孚林說:「總而言之,我這兒子是被他祖母和母親寵壞了,希望孚林你這個諍友能夠多看著他一點,如今天這樣的實事,能夠讓他多經歷幾回,哪怕受挫,也比在家胡混強!好了,我先走了!」

    見程老爺毫不拖泥帶水,就這麼徑直往樓下去,汪孚林先是一愣,隨即就使勁一推程乃軒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追上去啊!你爹都要走了,你去和他說這幾天你回家住……看我幹什麼,你不是老鼠,他也不是貓,不會吃了你,打是親罵是愛你懂不懂?」

    程乃軒差點沒被最後一句給噎得翻白眼。你要覺得打是親罵是愛,你去挨一頓那竹板子試試,可疼了!他只覺得屁股一哆嗦,但終究還是照著汪孚林的話追了下去。當他小心翼翼跟著父親下樓,到門口時低聲嘀咕了一句今晚回去住時,他就只見前頭那一貫高大堅實的背影微微一僵,隨即就頭也不回地答了三個字——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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