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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要背出來,也未必要記得住那些犄角旮旯的條文,畢竟,這是浩若煙海的大明律,不是什麼很簡單的詩賦。但請諸位記住,八月,八月末是三法司覆核死刑案子,然後上奏皇上的日子,在此之前,請諸位至少要將這大明律通讀一遍,當然,能讀上兩遍三遍,那就更理想了。」
聽到汪孚林用非常溫和的口氣直接談了期望,王繼光終於忍不住出口問道:「掌道大人莫非讀過大明律嗎?」
「當然讀過。」汪孚林笑吟吟地點了點頭,隨即輕描淡寫地說道,「早在七年前,為了避開那時候擺在面前的棘手難題,找一條生路,我就曾經通讀過這三十卷大明律。當然後來讀過一遍兩遍十遍八遍,就更覺得有心得了。這麼多年來,我能夠披荊斬棘走到現在,這也是很大的倚靠。」
七年前?七年前汪孚林這才多大?還讀了十遍八遍,騙鬼呢!此時,不禁王繼光瞠目結舌,其餘幾人也露出了不大相信的表情。可是,難道他們現在能夠舉個例子來考問一下這位掌道御史?可他們連大明律中那些條條框框都全然不知,哪有這本事!
如果葉明月和小北在這裡,一定會戳穿汪孚林的謊言,七年前這傢伙把《徽州府志》啃了一遍就了不得了,哪裡弄得到大明律?還是後來情勢和緩之後,刑房張司吏這才偷偷把珍藏的大明律送去給汪孚林去讀的,誰知道這傢伙看到這種東西,會比看到四書五經的興趣還要大!
作為教導新人的第一步,將一部三十卷的大明律丟給這些試御史們去讀,這當然只是汪孚林下發的第一個任務。至於第二個,他昨晚直接讓鄭有貴去調來了張居正施行考成法時,留存在都察院的底冊,把其中隸屬於廣東道管轄範圍那些官衙的一部分給全部摘錄了出來,此時便把五份東西分門別類發給了五個人,這才加重了語氣。
「糾劾官員,整肅綱紀,這種事情不用我教各位,大家都會主動去做,但這考成法是首輔大人責成都察院重點去做的事項之一,目的就是為了督促天下官員做好自己該做的分內事,不能敷衍塞責,廣東道除卻監察廣東的情形之外,還需協管刑部,應天府,在京虎賁左、濟陽、武驤右、瀋陽右、武功左、武功右、孝陵、長陵八衛,及直隸延慶州,開平中屯衛,我把這些衙門上交的這個月任務底冊發給各位監察,月末將近,即將根據完成情況勾簿,還請盡心核對。」
包括之前問汪孚林自己是否讀過大明律的王繼光,都沒想到汪孚林交待的第二樁事情便是實施考成法,一時滿臉呆愣,而其他人亦是面面相覷,良久,才有和汪孚林同姓的汪言臣不大自然地開口說道:「掌道大人,我們初入都察院,這職責是不是太重大了?」
「廣東道如今除卻你們,就只我一個人,你們既是試職御史,自然責無旁貸。不過,你們勾簿完之後,我會覆核之後,再以廣東道的名義向總憲大人稟報你們的工作。相較之前你們還暫時幫不上忙的理刑,在如今你們剛剛試職監察御史這幾個月,這才是實績。當然,各位若要上書彈劾那些犯了過錯的官員,試職一年不到就功成名就,那也是很容易的。」汪孚林用一副極其自然的口吻說出最後兩句話,仿佛沒察覺到有人面色一變,須臾卻又放緩了口氣。
「至於第三條,那就是照刷文卷,以及磨勘卷宗。這是一個細緻活,你們之前沒上過手,如今初來乍到,我會先行整理出一個流程來,到時候再做此事,這是三個月一次,下個月初就正好是新一輪的照刷文卷,以及磨勘上一輪刷過的卷宗。想必各位應該知道,除卻吏部、戶部、兵部,廣東道所屬的刑部卷宗是最多的,刷卷和磨勘的時候,也最最需要耐心,畢竟這是涉及到天下刑名的大事。」
汪孚林把話說到這裡,就看到五個比自己年紀大的新人全都有些面如土色了。他心中哂然,暗想難不成你們以為都察院的監察御史只要炮轟權貴,就能夠立刻邀名升官了?哪有這麼簡單的事!只不過,既然不緊不慢打了三下殺威棒,他很快便掣出了一個甜棗來。
「說起來,除卻廣東巡按之外,因為廣東道協管應天府,此外還有開平中屯衛和直隸延慶州,所以,廣東道和福建道、四川道、河南道、廣西道、山東道、山西道、貴州道輪流出人,巡按南直隸,每一任是派三人,應該是今年年底就輪到廣東道出人巡按南直隸了。
至於巡按光祿寺、五城兵馬司、盧溝橋之類的非常差,則是十幾年才輪一次,我就不提了。但此次巡按南直隸的大差,我想稟告總憲大人,便在各位當中擇取。當然,還有明年的廣東巡按也要換人。」
巡按南直隸!那可是比巡按廣東更好的差事,誰不知道南直隸乃是東南要地,比地處天南的廣東要緊得多!
汪孚林一眼就發現,除卻馬朝陽之外,其餘四人的眼神都有些變了。當過御史的人,誰不想日後有個出去巡按一方的資歷?而他也是這一天一夜泡在都察院查閱各種資料,這才發現自己當初在張居正面前說錯了話,原來兩廣總督凌雲翼舉薦自己再出一任巡按,指的不是廣東,而是南直隸。只不過,就憑他是南直隸徽州府人,就知道這其實是不可能事件,因此這會兒他拋出這麼一個魚餌,心中卻不覺得可惜。
總不能好事全都讓他一個人占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