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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後頭的葉鈞耀直接呆了,而剛好來到門外的蘇夫人則是笑了。她沒有驚動裡頭那爺倆,卻是悄然退後了兩步,隨即看著很知情識趣守在院子中央的書童道:「你就在這兒看著,別讓閒雜人等進去!」見書童連連點頭,往回走的她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笑意,暗想如若是汪孚林在自己面前如此說,她那時候的反應一定會比書房裡的丈夫要自然。
葉大炮確實被這一聲岳父給叫得有些發懵,可等回過神之後,喜形於色的他就當機立斷地說:「好,就依你,來,再叫一聲岳父聽聽!」
汪孚林本來就是臉皮極厚的人,葉大炮既然認可了這個稱呼,他就索性大大方方地叫道:「岳父大人!」
「好!」
葉鈞耀再次用力拍了一記扶手,渾然不覺這接連兩三下砸下去,巴掌已經有些生疼。他只覺得之前館選落選,不能留京,而是只能外放縣令,心中的懊喪全都太無謂了。能夠得到歙縣這徽州首縣的實缺,他很幸運;能夠在最初菜鳥到被胥吏鄉宦挾制的時候,和汪孚林結成攻守同盟,他很幸運;接下來借著汪孚林之力清洗了衙門上下,而後更達成了一系列政績,他很幸運;但最幸運的是,這個自己看好的小子真的成了自己的女婿!
高興歸高興,葉鈞耀當然不會忘記,此時此刻連婚約都還沒締結,少不得直接問了這麼一個問題。當得知汪孚林會挑個好日子對父母說明,先把婚書給交換了,他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如今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擺出長輩態勢,接下來就好好提醒了一下明年年底的科考不要耽誤,甚至還很坦誠地說道:「進士難,人盡皆知,如赫赫有名的震川先生,那都是六十歲方才中進士。你分心太多,進士這目標太遠,但你得盡力考個舉人回來,明白嗎?」
這樣的提點訓誡足足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汪孚林卻沒道理嫌人家囉嗦,畢竟,這也算是准岳父對準女婿的殷切希望。等到他拿出十萬分耐心,安撫了這位縣尊大人出了書房,這都已經快到申時了。他篤悠悠沿著平常那條常走的路往官廨後門走,心裡覺得盜案結束後這段寧靜的時光實在是妙不可言。
「汪孚林。」
汪孚林循聲望去,見站在這條小小夾道盡頭的,是一個身穿玉色小襖,縹色裙子,在這大冷天裡硬是帶出一絲春天氣息,臉上分明寫著幾分慍怒的小丫頭,他忍不住駐足停了一停,隨即才放慢了腳步迎上前去,笑著說道:「特意在這等我的?那還不如去縣尊書房,也免得我被縣尊耳提面命訓了將近半個時辰。就因為改口叫岳父,至於嗎?」
小北那憋了許久的疑問,硬生生被汪孚林這最後一句話給沖得乾乾淨淨。她張大了嘴巴愕然看著面前的人,許久才氣急敗壞地質問道:「你對爹說了?」
「當然。」
「你怎麼能說!」小北簡直快被氣瘋了,「你到底說了多少?」
「全部。」見小丫頭已經猶如木頭似的呆站在了那裡,汪孚林看了看前後,確定這條夾道此時此刻便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方才貼著她的耳側說道,「你放心,只略去了岳父大人一定會暴跳如雷的那一段。」
「你你你……」
汪孚林此時已經隔開了足夠安全的距離,見小北那張臉復又如同喝了酒似的漲得通紅,他的眼神掠過了她的胸前,隨即說道:「對了,上次殺格老大他們兩個的時候,你那個項圈污了,上頭那顆寶石也磕出了裂痕,回頭再鑲一塊新的吧,就這麼說定了。」
直到汪孚林施施然越過自己走出去老遠,小北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她轉過身想要去追他,可又覺得該問的他都主動回答了,頓時又停下了腳步。她伸手按了按胸前,良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揮了揮拳頭。
以後可不能這樣,每次都被他抓住主動權,耍得團團轉,這怎麼行……可他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嗎?昨天晚上的事,除了那她現在想來還不可思議的一幕,其他的爹都知道了?那豈不是娘也會知道,姐姐也會知道……這傢伙為什麼一直都這樣,做什麼事都不和自己通個氣!太可惡了!
然而,等她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緒,回到後院蘇夫人的堂屋門口,親自打起門帘跨過門檻進去的時候,隨即卻差點一下子沒站穩,眼神更是猶如見了鬼似的。因為汪孚林竟然根本就沒走,他竟然在和蘇夫人說話!她可以說是極力抑制,這才沒有問出你怎麼在這兒這種愚蠢的問題來。
「是我請孚林過來的。」蘇夫人一語道破玄機,見小北頓時愕然,她看了一眼苦笑的汪孚林,卻壓根沒有打趣這對小兒女,而是開口說道,「剛傳來的消息,道是朝廷要把徽寧池太道分割出來,如蘇松道、常鎮道一樣,只下轄兩府。新建的徽寧道應該會把衙門設在徽州府城,由浙江按察司按察僉事為分巡道。可以說,這是老爺謀求升遷最好的機會,因為空的不是一個位子,而是徽寧道和池太道兩個位子。」
第三九四章 老天有眼,我可以去見胡公了
徽寧池太道要分割成兩道這個消息,無疑讓原本就心情很不錯的葉鈞耀更加興高采烈了。要從正七品的縣令跳到從五品的按察僉事,僅憑之前的政績,以及險些做得太過火的那一次釣魚執法,要說他真的有十足把握,那自然是扯淡了,畢竟從前的徽寧池太道,一般是由按察副使出任,比如說王汝正那樣的,按察僉事要出任此職則比較勉強。可現在如果一分為二,他的把握無疑會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