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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聽到什麼壞消息了?
可邵芳既然沒打算說,與其不熟的他也沒有刨根問底。接下來上路前往丹陽時,他對曾經來過此地的呂光午問東問西,一副遊山玩水的做派。就連之前一路擔驚受怕的兩個鏢師兩個老卒,如今眼看就要深入敵人老巢,卻也被他這輕鬆的情緒感染得鬆弛了下來。以至於小北忍不住對呂光午暗自抱怨汪孚林太沒有緊張感,卻逗得呂光午哈哈大笑。
「大敵當前面不改色,這是成大事者必須具備的素質,你未來夫婿年紀輕輕就有此膽色,你應該高興才是。」
「呂叔叔你別給他臉上貼金,你知道他之前對我說什麼?有天下勇士呂公子在,天下哪裡都可去得,這種好機會錯過一次就沒第二次。他哪裡是有膽色,是賴上呂叔叔你了!」
「哦,他既然這麼推崇我,我豈不是要拿出十分本事來?」呂光午非但不以為忤,反而笑得更大聲了。他見小北一面氣結,一面卻拿眼睛去看汪孚林,分明患得患失的小兒女情態,他不禁想起了當初那坐在胡宗憲膝頭的小女孩,便笑吟吟地說道,「光明正大做客去,當然不用太緊張,你見過做客去卻如臨大敵的人嗎?邵家就算是龍潭虎穴,卻也不敢扣著你我和孚林!」
小北也就是因為汪孚林執意要去丹陽邵家,心中總有些糾結,有個人可以對著發發牢騷,她自然覺得痛快多了。幸好邵芳一行人總和他們隔開一段距離,她不用擔心女扮男裝卻為人識破,一路上和汪孚林小打小鬧不斷,等到了丹陽,已經是四月初的事情了。
就在這進城的路上,眾人就只見幾個腰中扎著紅布條的報子敲開一戶人家的門,亂鬨鬨地好一陣道喜,卻原來是那家兒子中了秀才。汪孚林被這一幕出動心思,算算時間,金寶和秋楓的道試應該已經結束,更不要說回寧波參加縣試府試的葉小胖了。
要說去年他好歹還趕上了縣試最後一場,府試也同樣全程陪護,可如今這最最關鍵的道試卻不在場,心裡到底有些歉意。因此,他更希望的是消息能夠及時傳回去,讓歙縣那邊都能知道呂光午趕到,自己定會安然無恙,也好讓兩個小傢伙別分心。可再想想哪怕今科受挫,三年後再考,秋楓也不過十六,金寶也不過十三,完全等得起。而人生歷程中這樣一次受挫,說不定對他們來說不是災難,而是難得的財富,他就漸漸丟掉了患得患失的心思。
丹陽邵家發達至今不過兩代,卻掙下了偌大的家業,城內有一座兩路四進的大宅,城外有好幾處別莊。哪怕不論和高拱的關聯,丹陽縣衙的三班六房,也有不少人和邵氏暗通款曲,等閒只要邵芳一張條子,很多事情甚至不要通過縣令就能順順噹噹辦下來。至於去年新上任的丹陽周縣令,更是一上任就親自備帖到邵家拜訪,這更讓邵家在丹陽烜赫一時。
若非邵芳元配高齡生子不幸過世後,邵芳卻始終沒有續娶,又不好美色,也不知道多少人家有意聯姻,又或者送美人拉關係。
因此,邵芳入城的時候就第一時間被人認了出來,須臾之間,他回來的消息就散布了開來。等他在家門口下馬的時候,早已有人聞訊趕了過來,門前行禮的行禮,說事的說事,好不殷勤熱絡。隔著十餘步遠的地方,小北見此情景,不由得斜睨了汪孚林一眼:「這一幕和你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倒有點像,那時候也是一張張帖子雪片似的送了過來,全都把你當成財神爺供著。」
「財神爺總比災星好吧?」汪孚林聳了聳肩,隨即自嘲道,「邵芳如果知道我走哪哪出事,恐怕當初呂叔叔出面要人,他就是花點代價送佛送到西,也不會帶我回家來。」
「哦,這話怎麼說?」呂光午卻對汪孚林這話有點興趣,等小北立刻策馬湊了過來,把汪孚林那「豐功偉績」全都給抖露得一乾二淨,饒是他見多識廣,也聽過不少逸聞趣事,可此時此刻仍是捧腹大笑。
他這一笑,頓時引來了邵家大門口眾多人為之側目。因為他們和邵芳一行人隔開頗遠,沒人覺得他們是跟邵芳一路來的,少不得有人狐假虎威喝了一聲放肆。可話音剛落,便只聽邵芳吩咐道:「阿旺,你去裡頭吩咐一聲,收拾一個院子出來安置客人。」
說到這裡,他又撥馬轉頭迎向汪孚林一行:「寒舍簡陋,不足以迎貴客。呂公子,汪小官人,還有這位公子,請吧!」
小北一路上與汪孚林和呂光午同桌,這一幕早已落在了邵芳眼中。只因她年少,言行舉止又和尋常少年無異,聲音又故意粗啞一些,再加上呂光午也刻意讓她和邵芳保持距離,因此邵芳聽到那口口聲聲的呂叔叔,只以為那是呂光午帶在身邊歷練的子侄,卻正好和汪孚林熟識。因此,面對這樣的邀請,汪孚林便順勢笑道:「邵大俠客氣了,這位小弟姓竹,是呂公子的侄兒,與我乃是莫逆之交,今次就要一塊叨擾了。」
第四一四章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聽說是邵芳親自帶回來的客人,剛剛還出聲呵斥的人立馬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至於其他人則是有的端詳客人,有的上前搭訕想要探聽來歷,就在邵芳前腳剛跨過門檻的時候,他就聽到身後那些閒人當中,有人開口嚷嚷了一聲。
「我想起來了,那個中年人原來是新昌呂公子,我之前在常州府見過!」
「新昌呂公子?是當年徐文長徐先生給他寫過好多詩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