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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生死操之於他人之手,可汪孚林竟然輕輕巧巧放了自己,鍾南風只覺得腦袋有些轉不過來。越是如此,他越是對汪孚林的武藝身手生出了深深的忌憚。只不過,他平生就算打輸了,那也必定是拼盡全力到最後才落敗,從來沒有像剛剛這麼狼狽丟臉過。因此,他用手勢示意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最終看也不看汪孚林,而是對牆頭問道:「戚家軍有多少人進來了?」

    小北只不過信口胡謅一句,聽到人家追問上來,她想了想就煞有介事地說道:「不過二三十人而已。」

    她是胡宗憲的女兒,當然知道戚家軍的戰鬥力,所以故意把人往少里說。而鍾南風也深知如果真的是戚家軍,那麼對付他們這些人,確實不用人多,此刻便已然深信不疑。就在他陷入進退兩難無法抉擇之際,就只聽汪孚林又開口說話了。

    「挾持稅關太監,而後又強占北新關,那是什麼罪名?說一句不好聽的,如果你們屆時占住北新關堵塞運河的時間長了,糧船商船下不來,就是砍掉十幾顆甚至幾十顆腦袋,把數百人全數充軍,那都不算重。你若是覺得凃府尊一面談判,一面招降,這一招就算是坑人,那麼,要是戚家軍全數出動,然後都司調動各衛兵馬圍剿,殺一個遍地成河,那時候又如何?」

    凃淵剛剛親自進北新關和鍾南風談判的時候,曉諭只除首惡,也曾經以家人提醒,但鍾南風沒聽兩句就下去把張寧拎了上來,話尚未說透。此刻見汪孚林句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他頓時心懷大慰。而下一刻,他卻看到汪孚林對牆頭上的那個小少年拱了拱手。  

    「這位小兄弟,既然你已經看到了外間形勢,勞煩你也一塊勸勸。」

    小北沒想到汪孚林會授意自己也添油加醋,她嘴角翹了翹,卻沒有下地:「鐘頭,之前大家一塊被抓,是你出手,別人才一塊得救的,可到頭來人家卻還防著你。這時候咱們就剩這麼幾個人了,別再繼續糊塗下去了。凃府尊親自前來談判,誠意十足,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下頭兄弟想想。」

    「那我這個首惡如果束手就擒,你真就不追究我這些弟兄?」

    凃淵見鍾南風終於鬆口,心中如釋重負,當即沉聲說道:「本府保證,只責首惡,脅從者寬宥不問。而所謂首惡,也包括湖州市中肆虐多時,民憤極大的那些惡棍。」

    聽到這樣一個官方司法解釋,別說鍾南風吃了一驚,就連他手下那幾個弟兄也都大為意外。而稅關太監張寧張了張口想要反對,卻被剛剛還險些和他打了一架的朱擢一把拽住了袖子。朱擢見張寧惱火地瞪自己,他便不甘示弱地低喝道:「笨蛋,這時候追究這些小人物要緊,還是應付那些害你的傢伙要緊?再說,好漢不吃眼前虧。」

    張寧心頭咯噔一下,立刻再也不做聲了。至於朱擢,則是在心裡暗自盤算自己親手藏到的庫房中的帳冊副本有什麼紕漏,免得逃過這一劫卻還落得個免職的下場。畢竟,這場鬧劇在背後策劃的人實在是地位太高,別看凃淵這次冒這麼大風險,看似已經快把事情平息了下來,可那餘波還不知道怎麼應付!  

    不論真心假意,凃淵這話分明給了鍾南風等人極大的餘地,可誰都沒料到,鍾南風眉頭一挑,竟是撂下了兩句硬梆梆的話。

    「凃府尊你不用盡說好話糊弄我。那個死太監是我挾持的,也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見了,北新關里,其他把頭也推我打頭和你談判,這個首惡我就是想跑也跑不掉!我可以認,但你得給我一個承諾,保住我這些兄弟,讓他們沒了我不至於沒了生計!」

    凃淵頓時陷入了躊躇之中。鍾南風肯認首惡,當然就解決了最麻煩的一個難題。可要說還得保證鍾南風手下那些人的生計,這就實在是為難人了,他難道還要強令商人僱傭這麼些傢伙去當夥計?

    想了又想,他最終點頭道:「好,本府答應你!」

    第二七零章 誰都不是好揉捏的麵團!

    同一時間,布政司、按察司、都司這三司衙門的頭頭正齊聚在按察司內浙江按察使謝鵬舉的書房,就是否調兵之事展開緊急磋商。這次趁著巡撫鄔璉不在,將張寧那本揩油的私帳偷出來,而後讓錦衣衛杭州分司百戶駱邴原出馬,讓張寧把事情鬧大,而後打行鬧事,逼走張寧,他們再順便清理盤踞在杭州外城湖墅已久的諸多打行這顆毒瘤,這是早就定下的計劃,所謂三天限期,不過是一個障眼法而已。可誰能想到,杭州知府凃淵竟然親自出馬去談判了!  

    「駱邴原不肯再動了。」

    都指揮使張鳴鳳丟出了一句話,繼而硬梆梆地說道,「他不出動,我這兵馬就更不好輕動,否則巡按御史王曉一回來,那個大嘴巴一彈劾,我吃不消!」

    掌管兵權的兩個人竟然全都慫了,林紹宗登時臉色鐵青,郭鵬舉也同樣大為惱怒。稅關太監這種事物,他們是最痛恨的,而打行這種地痞混混,他們也同樣是最討厭的。能夠用一石二鳥之計狠狠打擊這兩者,把張寧給趕回京師又或者一擼到底,然後把打行鬧事的那些人給充軍戍邊,可稱得上一勞永逸,頂多是搭上一個錢塘縣令又或者杭州知府。在他們看來,這才能把杭州乃至於整個浙江給治理好。所以,性格麵團的右布政使吳大韶,自然被排除在外。

    「張都帥,這時候半途而廢,之前那番功夫豈不是白做了?凃淵一介書生,光是脾氣硬骨頭硬,那有什麼用?他還帶著汪南明的那個侄兒,戚家軍的兩個老卒隨行,這簡直是添亂。」郭鵬舉壓根不會說,這是自己點的名,字裡行間全都是鄙薄,「凃淵若是有這樣的本事,早就不至於只區區一個知府了。為了避免他把事情弄到最糟糕,自然應當都司和錦衣衛出面彈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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