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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夠了沒有,真以為你那點自以為聰明的心思沒人知道?」
范澈聞言一愣,下一刻,他就只聽到一聲尖利的破空聲,緊跟著,拿刀架在范斗脖子上的一個親兵就捂著手腕子發出了一聲慘哼,緊跟著,四周圍驟然亮起了更多的火把,隨即便是一個個人影從各處牆頭竄出落下。眼見勢頭不對,他慌忙想要提刀抓住梅氏當人質再說,卻不防一向嬌嬌怯怯的梅氏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是奮力用腦袋對著他一頂,將他猛地撞了開來,而說時遲那時快,一塊鴿蛋大小的石頭不偏不倚正中他腦門,直接把他砸暈了過去!
眼見得范澈這個主心骨倒了,四周圍那些舉火把的親兵也好,綁人的手下也好,一個個全都慌了手腳。之前是他們占絕對優勢,如今卻是形勢比人強,也不知道是誰帶頭丟下了刀,頃刻之間幾個人丟刀的丟刀,跪下的跪下,卻還有人硬挺著叫道:「我家老爺是副守備的表弟……」
話音剛落,他就被人用連鞘的刀一下子砸翻在地,繼而就聽到了一個冷笑聲:「別說他是李千戶的表弟,就算是嫡親的弟弟,敢做這種下三濫的事,險些殺傷三條人命,這也不是等閒罪名!」
此時此刻,新來的這撥人中,已經有人用水袋裡的水潑醒了范澈,後者悠悠醒轉時正好聽清楚這話,更重要的是分辨出了這個聲音,一時面色大變,當即聲音顫抖地叫道:「趙守備,你和李千戶之間有恩怨,那是你們的事,何苦抓著我這個局外人?而且就憑你一面之詞,也未必能扳得倒我,須知我瀋陽范氏可不是好欺負的!」
「瀋陽范氏確實不好欺負,竟然幫著叔叔去奪侄兒的未婚妻,傳揚出去也不知道那位頗有名聲的范尚書會不會氣得從墳里爬出來!」
聽到角落中一聲低啞卻陰損的揶揄,范澈登時面色劇烈抽搐,但還是抱著一絲僥倖叫道:「趙守備,如若放過我這次,我願意從中為你和李千戶說和……」
「誰要你說和?」受了李千戶大半年鳥氣的趙守備一下子現出身形,卻是全副盔甲,森然怒色,見范澈梗著脖子還要說什麼,他就一字一句地說道,「更何況,今天的事情可不止是我這個守備看到聽到,苑馬寺卿洪觀察也看得清楚,聽得清楚!恃強逼凌同族侄兒未婚妻下嫁,又把侄兒驅趕出宗族,這是你們瀋陽范氏烏七八糟的家務事,旁人是難以插手,可你今天所作所為,看到聽到的可不止一雙眼睛,兩隻耳朵!」
苑馬寺卿洪觀察?
聽到這個名詞,雖說沒看到那位洪觀察人在哪,可范澈終於意識到自己這檔子事驚動到了更上層的大人物,歸根結底,很可能是因為自己拜的是李曄的山頭,而李曄在撫順關根深蒂固,更是在裴承祖等人戰死後一手遮天,估計是自以為厲害,對這位新來遼東不久的苑馬寺卿洪觀察都陽奉陰違,這才使得自己被盯上了!
就在范澈幾乎悔青了腸子的時候,他陡然只聽得寂靜的夜色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眯起眼睛凝神細聽,待發現那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聽那光景仿佛足有二三十騎人,如果真如自己所料,怎麼也能夠和趙守備以及洪觀察掰掰手腕子,他便扯開喉嚨叫道:「李千戶救我!趙守備和洪觀察編造罪名要拿我是假,想要牽扯你是真!」
李曄大晚上的匆匆點了些人過來,正是因為汪孚林那邊陡然之間鬧出來說是走失了人。而最讓他意外的是,不見了的除了范斗,還有不知根底的鐘南風!因為還多了個外人,情知這萬一鬧大不好辦,再加上為了拖延時間,他立刻自告奮勇帶人出來找,誰知道按照標記趕到這裡後,他就聽到了范澈這扯開喉嚨的嚷嚷聲。意識到前方等著自己的竟然是趙守備和洪觀察,他恨不得撥馬便走,再不管這趟渾水!
然而,來都來了,范澈那個蠢貨更是一嗓子叫破了這些,再加上他這些人剛剛那馬蹄聲也瞞不得那兩個聰明的,李曄不得不陰著臉帶人現身。趙守備他自然不怕,但苑馬寺卿他卻不得不忌憚三分。如今這本該去蓋州上任的洪濟遠丟下本職,卻來到這撫順關調閱撫順馬市的資料,天知道是怎麼回事!
壓下了心底翻騰的情緒,李曄一馬當先趕到了地頭,卻只見一向瞧不起的趙守備正在幾十名兵馬簇擁下昂首挺立,看向他的目光中滿是譏誚,而剛剛范澈口中的那位苑馬寺卿洪觀察卻並未現身。他心頭微微一松,想到了趙守備狐假虎威的可能性,誰知道下一刻,他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半夜的,用自己的妻子誘人出來自投羅網,又用自己的妻子要挾別人束手就擒,最後竟欲將人殺害丟棄在撫順關外,栽贓他們是意圖奔女真的叛賊,若非正好被趙守備窺見夜間動靜,叫我前來查看,便是三條人命!李千戶,聽說此等喪盡天良的人卻和你交往甚密,他剛剛甚至說是你的表弟,又口口聲聲叫你救他,你說他該當何罪?」
看到那個從昏暗處徐徐走出來的人影,李曄不得不丟開僅有的一絲僥倖,立刻義正詞嚴地說:「律法如山,自然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范澈登時急了,慌忙大叫道:「表哥,你可不能這麼說……」
李曄氣得立時大喝道:「給我閉嘴!」早知道這傢伙竟然如此陰毒,而不是單純整整人就算了,他何苦看在一向頗有往來的份上牽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