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7頁
「元輔?」
見汪孚林立時閉嘴,外頭卻傳來了一個中書舍人試探的叫聲,張居正就冷冷說道:「去會極門那邊看看,今天有誰送奏本。」
「西洋小國之事,也值得拿到這裡來說,你也不看看外間有多少人等著候見!」張居正嘴裡這麼說,其實他剛剛根本就沒注意汪孚林到底在說些什麼,接下來字斟句酌了良久,這才不無謹慎地說道,「以後做事不要這麼急吼吼的,你該知道,你已經獨當一面了……」
嘴裡說著訓誡的話,張居正卻把汪孚林那份摺子給還了回去。在首輔直房這種地方,就是想要燒紙,也得提防留下的灰燼以及燒紙的嗆人氣味會給人留下遐思的空間。因此,接下來張居正只吩咐了一下巡視京營的臨時差遣,本打算派給廣東道,卻因為廣東道人手乏力,給了湖廣道,又開始說裁汰內外冗官,兩人全都心知肚明,這完全是在拖延談話的進程,等著會極門那邊的回音。果然,事先算準了時間的汪孚林終於等到了那個中書舍人的回覆。
「元輔,奉旨和都察院王侍御一塊去山海關的錦衣衛北鎮撫司理刑百戶郭寶回來了,正在會極門遞王侍御的奏本。」
此話一出,張居正立時提高了聲音:「怎麼就他一個人回來,還代呈了王繼光的奏本?人是一起去的,怎麼不是一起回來的?」
汪孚林瞅了張居正一眼,乾脆直截了當地說道:「元輔,王子善是廣東道的人,我去看看到底怎麼一回事?」
「你去,把人帶過來,我親自問他是怎麼一回事!」
汪孚林深深一施禮,繼而就轉身出門,對那個顯然習慣了張居正脾氣的中書舍人點了點頭,見人二話不說乖覺地往前帶路,他就跟著其快步趕往會極門。所幸這道門就是內閣、制敕房和誥敕房西邊的一道門戶,故而第一時間出發的汪孚林在郭寶尚未出午門之前,就把人直接攔了下來。
當隨行那中書舍人上前向郭寶轉達了張居正之命,他則是看了一眼午門之外聞訊趕來的幾個錦衣衛軍官,心想劉守有在這件事上,也不知道是站在哪邊。但他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不能冒這個風險,所以還是讓郭寶擔點風險,直接到會極門這邊跑一趟,把事情直接捅給張居正,同時也等於把事情對滿京城的大小官員全都挑明。如此一來,若是萬一有人興風作浪,反而會因為處在明面上而不敢輕舉妄動。
至於剩下的,就得看樓大有和王繼光有沒有本事把人帶到京城,就算半死不活也比死了的強!只要帶來了,加上另外一重準備,也就差不多了。
郭寶匆匆回京卻直接憑著錦衣衛腰牌進了宮,替王繼光到會極門送了奏本,而後又被汪孚林帶到張居正直接召入內閣問話,這樣大的動靜,自然是很快就從內廷驚動到了外朝。和五府六部太常寺翰林院等衙門一塊窩在承天門外千步廊的錦衣衛衙門中,當劉守有得知這麼一件事時,頓時眉頭大皺。
歷來錦衣衛辦皇差完了回來,都是他這個掌管錦衣衛的都督親自陪著面聖——在皇帝親政之前,當然是謁見馮保又或者張居正。可如今郭寶是根本就還沒辦完這趟差,那麼不回錦衣衛,也能大體說得過去,但他心裡卻不免很不舒服。而過來稟告的劉百川更是臉上訕訕的,好半晌這才低聲說道:「之前挑中了郭寶,也是因為他素來還算老實,沒想到這次竟然如此滑胥……」
「夠了!」劉守有不耐煩地對劉百川喝了一聲,見人立時噤若寒蟬,他才淡淡地說道,「奏本是往宮裡送的,旁人不知道內容。而元輔召見,一時半會也不是那麼容易打聽的。等到奏本下了六科廊傳抄,那就一切都瞭然了。不過,事情若是順利,郭寶也不至於這麼急著趕回來,肯定有所差池。」
「是是是,大帥英明。」劉百川趕緊馬屁拍上去,這才帶著幾分試探之意問道,「萬一郭寶真的是鑄成大錯,那他這位子……」
「蠢貨!」劉守有終於忍不住拍了扶手,「出了紕漏整個錦衣衛顏面無光,你還有心惦記著他的位子?先把你這個掌刑千戶的位子坐坐穩就不錯了!」
第八八零章 靜若處子,動如脫兔
王繼光的奏本,郭寶的突然回歸,張居正的召見……在這紛紛亂亂的一個晚上之後,第二天,王繼光的奏本就因為發六科廊謄抄,而最終公諸於眾。對於這位今年剛剛轉正的監察御史,朝中不屑一顧的官員居多,再加上所述之事過於離奇,主觀臆斷居多,自然鋪天蓋地都是質疑,但礙於汪孚林是其頂頭上司,敢上書批駁其所言之事的到底還是少數。然而,讓大多數人意想不到的是,廣東道掌道御史汪孚林竟然在這節骨眼上告病了!
告……病……了!
回京擔任掌道御史以來,汪孚林曾經有一度十幾天吃住都在都察院中,從來都沒回過家,那份勤政也曾經是很多人不得不服氣的理由。如今雖說是因為家中妻子過來,他在都察院值夜的次數少了,可也是常有的事,就這麼一位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的年輕而炙手可熱的御史,這當口竟然說病了,騙鬼呢?
「肯定是因為自己舉薦王繼光,那小子卻惹了這麼一件事,所以汪掌道就乾脆躲事了。」
「躲事?你這也忒小看汪世卿了,他是沒事也要惹事的主兒,哪裡會躲事,這分明是想要行誘敵深入,然後再一舉全殲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