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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許國的學問在翰林院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但此時此刻汪孚林簡直實在忍不住想吐槽——哪怕程氏真有堂號叫慶余堂,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胡雪岩那赫赫有名的慶余堂,第二時間想到的是慶餘年——沒辦法,聯想太過豐富就這麼不好。可是,見程乃軒非常審慎地點頭答應,而王篆竟然也滿臉讚許,他就知道,程乃軒這正堂的名字是敲定了。
而給程乃軒做了主,許國卻不肯在汪孚林這繼續越俎代庖了,而是推給了王篆。王篆細細一思量,許國讓程乃軒不要數典忘祖,卻不肯讓汪孚林起一個祖傳的堂號,恐怕和汪孚林直接氣走了汪道昆不無關係。想想汪孚林真夠冤枉的,他也不推辭,到了汪孚林書房中,潑墨揮毫寫了濃墨重彩的三個字。
新安堂。
新安十姓九汪,這正堂之名乍一看是不過不失,其實追根溯源,卻也是敬天法祖,就連許國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兩位高官這麼一聯手,汪程兩家新居中但凡有點意思的院子又或者樓閣,全都安了個不錯的名字,等最終殷勤待客賓主盡歡之後,汪孚林和程乃軒非常主動地奉上了非常豐厚的潤筆。
當然不是金銀俗物,而是如今有價無市的印章石……
許國出身貧寒,在京城又一直都在翰林院體系,油水根本沒有,出門基本靠走……倒不至於,畢竟他是現在許村出來的最大的官,別說剛過世的許老太公那些子孫也還有繼續資助他的,就連姻親程老爺也沒少為其隱隱提供各種方便。他不是孤高的性子,但只收不太過分的資助,這些也只能夠讓他在京城過上比較普通的生活。哪怕是他的兒媳婦葉明月陪嫁豐厚,可他從不肯讓兒媳貼補家用,唯一收過的也就是兒媳婦借著他幾次過生日時送的一點壽禮。
其中多半是字畫,但今年剛送的是一方雞血石。
而現在,程乃軒這個女婿也依樣畫葫蘆送了這麼一方雞血石,他拒絕又覺得不合情理,只好開口說道:「之前我得了一副好中堂,來日讓你舅兄送來,正好懸掛在堂中。」
程乃軒早知道岳父不肯沾自己的光,這回過來的東西絕對便宜不到哪去,只能賠笑連連,硬是說這是潤筆,不是孝敬。而王篆則是看著自己手裡那方田黃,直有些哭笑不得,趁著那邊翁婿正在打擂台,他便板著臉對汪孚林低聲道:「早知道你竟是藉機送禮賄賂,我就不來了!」
「這是我和程兄早就準備好的,送給二位也算是不辱沒了好東西。古話說得好,寶劍贈英雄,而且,我又不在刑部,不過是孝敬尊長,和賄賂二字八竿子打不著。說實在的,我對王司寇說一句實話,程兄的東西也許是祖傳,我卻不一樣,只要找對了地方,這種百金難求之物,有時候卻能不費多少就能得手,畢竟,天下變賣祖上珍玩的不肖子孫多了。我又不是刮地皮的人,王司寇留著自用也罷,給小兒輩賞玩也罷,不過是玩意。」
王篆剛剛轉了一圈,只覺得這兩座宅邸位於京城地價比較低的地段,而且外表看來很低調,內里也是質樸,擺設更不顯奢華,所以竟也忘了汪孚林和程乃軒是徽商世家出身。所以,對於汪孚林這番狡辯,他也著實挑不出理——他才剛進京不久,論理汪孚林應該打聽不到他好田黃才對!再說了,許國不是也得了一方價值不菲的雞血石?
於是,再想一想許國回贈中堂畫,他略一思忖,便爽快地說道:「既如此,我見你書房也沒好硯,正巧之前得了一方澄泥硯,回頭便送了你。」
這些老大人們,全都不肯沾光占便宜啊……不過也好,都是挺有品行的人!
汪孚林壓根沒提自己家鄉的歙硯也是天下名硯之一,自己桌子上卻只一方凡品,便是因為知道王篆那正好多了一方沒用的。接下來,他亦是隻字不問這兩位大佬商談的結果如何,就笑著把人送了出去,對許國臨走時邀請王篆蒞臨金寶的拜師宴,他也樂見其成。而許之誥當然不可能父親走了還留下來繼續逛,他還有讀書科舉的重要任務要完成,金寶卻終究留了下來。
對於之前許之誥透露的消息,作為許國記名弟子的金寶還額外提供了一點補充說明。
「馬尚書走的時候,老師親自去送的,我那時候正準備好了要出門,剛巧聽到馬尚書說……就算許學士此行不成功,他也會上書救吳中行和趙用賢。畢竟,他們只是上書委婉表示首輔大人奪情不好,詞意並未過激,所以,充軍實在是太重了,至少也要爭到革職才行。」
第八一九章 不可逆轉的大潮
儘管馬自強這個翰林院的前前任掌管者,申時行這個翰林院的前任掌管者,再加上許國這個聲望很高的翰林侍讀學士,三人先後出馬,馬自強和不少翰林院官員明著上書,申時行則是偷偷給張居正寫了一封私信,而許國乾脆通過汪孚林迂迴找王篆打探求情,可最終,翰林院體系的這三人也只是小小替同僚挽回了一點,吳中行和趙用賢最終沒和那兩個六部主事一樣被充軍,而是革職為民,永不敘用。就這還是看在他們言辭不算太激烈的份上。
在此之前,王錫爵上了張家一趟,卻是衣衫凌亂地從大紗帽胡同出來,這就更加顯示出了身為翰林官們的無奈。
百無一用是書生,哪怕他們被人稱之為儲相,可終究在沒有大用之前,也就是儲備幹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