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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在你心裡我就這麼不著調嗎?」葉鈞耀悲嘆一聲,可得了蘇夫人一個白眼之後,他只好悶悶不樂地縮進了被子裡。說實在的,要真知道這次這麼危險,他就算原地不動十年也不會做這麼危險的事!好在滿天神佛都夠保佑他和汪孚林以及小北,阿彌陀佛……
這一晚上,夫妻倆都睡得很不安穩。畢竟,天亮之後還有更多的收拾善後,還需要梳篦一樣把府城和縣城那些歇家客棧旅舍之中全都梳理一遍。
當次日一大清早,方縣丞和陳推官全都奉命出發的時候,葉鈞耀在原本的奏疏外,卻還格外附了夾片,那就是請示派人下來查歙縣預備倉的帳,還他一個公道!而後一個消息,他有意讓人散布了出去,以此表明所謂幾萬兩黃金完全是無稽之談的流言。
在這種聲明之下,還堅持留在歙縣等待那所謂機會的人,自然就更少了。尤其聽說城門盤查越來越嚴格,不時有人被扣下的情況下,為了子虛烏有的巨大財富而留下,簡直成了很不值得的高危行為。當然,打算捱到風頭過去,再看看是否有機會的人自然也還是存在的,只是藏得深而已。
十日之後,先行抵達徽州的,並不是姚輝祖又或者葉鈞耀這一對知府和縣令預料中的徽寧池太分巡道,而是新任應天巡撫張佳胤!
而張佳胤趕來之後,第一件事不是見地方官,而是驗屍,然後一個一個審問犯人,整整一天一夜就這麼耗費在停屍房和牢房中。對於他這種一絲不苟的舉動,府城和縣城之中自然頗有議論。
可同一時間,汪孚林卻正泡在義店裡和程乃軒以及米業行會的那幫人核帳。此事從十天前就開始了,忙到張佳胤來的第二天,總算是告一段落。
這天其他人都沒有,只有葉青龍和程乃軒,汪孚林隨手把厚厚的帳冊推給葉青龍,隨即便笑眯眯地看著程乃軒說:「我說程大公子,知不知道你爹什麼時候回來?」
「我爹過年都未必能回來,你找他幹嘛?」
「過年都不回來?伯父真是太忙了,我過年之後多半會去揚州,到時候好好代你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程乃軒簡直要抓狂了:「你這傢伙今年都出去三回了,明年出去都計劃好了?」他正要發火,見汪孚林衝著自己勾了勾手,他將信將疑地把耳朵湊過去,緊跟著聽他叨咕了一通,原本的惱怒頓時漸漸沒了。他摩挲著下巴想了又想,最終冷哼道,「不行,我不能只聽你說著好聽,回頭我陪你一塊去!」
汪孚林要的本來就是這個結果,見程乃軒傻乎乎地墜入彀中,他甭提多樂呵了。唯有已經很苦命的葉青龍一想到這兩位自己的僱主竟然都打算撂挑子,臉上的愁苦就別提了。他很想提醒一下,這是您二位的產業,就不怕我中飽私囊又或者捲款潛逃,可偏偏就在這時候,外間傳來了一個聲音。
「小官人,應天巡撫張部院召見!」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第三七五章 巡撫問話,巡按來了
去年四月的時候,汪孚林還在歙縣松明山村中養傷,秀才功名岌岌可危,家裡境況一團糟,又是糧長,又是爛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可一年半過去了,汪家雖說還遠遠沒達到豪富的層次,可汪孚林自己的眼界卻開闊了許多,尤其是在打過交道的官員這一層次上,他比一般的鄉間小秀才優越太多了。
徽州府縣,前任府尊段朝宗他處得不錯,現任府尊姚輝祖差點,但這種兩不相犯的關係其實就夠了,總不能指望人人都和葉大炮一樣。他還幹掉了府學劉教授,把推官舒邦儒趕到了績溪去當縣令,利用信息不對稱又憋屈死了徽寧池太道王汝正。
而他去了一趟杭州,先後見過杭州知府凃淵、推官黃龍、北新關戶部分司主事朱擢、稅關太監張寧、右布政使吳大韶,還和浙江巡撫鄔璉照了一面,和其中不少人結下了深厚的戰鬥友誼。
在寧波,他則是成功忽悠了鄞縣陳縣尊。
接著他再南下湖廣,漢陽縣令周縣尊本來是父親的東主,可最後卻變成欠了他巨大人情。而在湖廣被譽為雷青天的巡按御史雷稽古,和他固然談不上交情,可也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幫了他一個忙,把邵芳給趕回了老家去。
所以,哪怕應天巡撫已經算得上一等一的方面大員了,張佳胤也算是名臣,可隨著通報踏入縣衙後堂的時候,久經戰陣的汪孚林很是鎮定,甚至不閃不避地正面直視著這位新任應天巡撫。只見張佳胤似乎比汪道昆還要年輕幾歲,年紀同樣不到五十,下頜蓄著一叢短須,唇上兩抹髭鬚左右分明,相貌堂堂,官威十足。相形之下,陪坐下首的葉鈞耀雖說盡力挺胸直腰抬頭,可氣勢就要差多了。
然而,這種場合就免不了就要跪一跪了。橫豎他對汪道蘊這個很不靠譜的便宜老爹都跪過了,此時也沒有太大心理負擔,可膝蓋才一碰到地面,他就只聽到主位上的張佳胤開口吩咐道:「本部院只是私下見你,這也不是公堂之上,你也不是犯人,無需多禮。再過來兩步,讓本部院好好看看。」
一面如此爽快地免禮,一面卻還端著架子自稱本部院,汪孚林暗自哂然,卻立刻站起身來,依言上前兩步,保持著眼神微微下垂的恭敬態度。
「你好大的膽子!」
這驟然響起的低喝傳入耳中,汪孚林立刻稍稍抬起頭,用如假包換的疑惑目光看向了張佳胤。在他這無辜的眼神直視下,他清清楚楚地發現,張佳胤對他這種態度顯然有些意外,好半晌才板著臉問道:「格老大等三名太湖悍匪挾持葉縣尊,應該做得非常隱秘,你又怎能提前知情,而且還有時間溜到廚房去預備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