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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火器確實犀利,但倘若是對上蒙古,仍然得先保證兩翼騎兵有足夠的戰力阻截敵人,然後還得要矛兵能夠緊隨其後。否則即便是再熟練的銃兵,一輪齊射後被敵軍突至身前,那麼就必死無疑。相比弓箭,這火銃畢竟是造價不菲,要想不斷地改進不斷地配備,只怕是一個極其可怕的數字。元節,上次北征你也跟著,應該知道真實情形。雖說虜獲戰馬不少,但軍馬糧草儲備丟了更多,至於報到兵部的傷亡數字,更是大大打了折扣的。」
朱瞻基並不是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天潢貴胄,可對於朱棣一味北征的窮兵黷武他並不贊同。他知道張越不同於那些凡事往上稟報的講讀官,趁著周圍人都散開了遠遠地防護,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背著手走了兩步,見張越不曾跟上來,他不禁轉過了頭。
「殿下所言確實是至理,神機營在北征時能夠無往不利,確實是倚仗三千營和五軍營的策應。就算神機營火器犀利訓練精良,能夠在面對馬隊衝鋒時打出幾輪的齊射,但畢竟百步以外精度有限,百步之內則是危險太大。而且,三千營的主力是當初的蒙元降軍,這些人使用的好就是大利,使用的不好就是大害,就和兀良哈人一樣。朝廷要施恩分化蒙人自然是好的,但降者之中很多都是朝秦暮楚之輩,安置在邊境實在不牢靠。」
當張越快步跟上來說了這麼一番話時,朱瞻基這才放下了心,更滿意張越並非單純想立戰功封爵,也不是一味布施仁義。他和楊士奇等東宮官雖然親近,卻厭惡他們的管束;他和勛貴們雖一同征戰過,卻討厭他們慫恿朱棣一次次北征。只是,以他的身份,身邊很少能有同齡人,縱使有也往往被繁文縟節束縛得不敢說話,因此,他才會覺得張越異常合脾胃。
「所以,一味打阿魯台實在是沒必要,還不如送給瓦剌良機。可夏尚書他們幾個都勸不了皇爺爺,我就更勸不了。如今既然有了你,就可以一塊想想辦法。你可知道,皇爺爺聽說阿魯台仍不死心,之前曾經在我面前流露過要繼續北征的意思。」
「還要北征?」張越此時嚇了一大跳,更倒吸一口涼氣,「去年才剛剛回來,撇開北征的軍糧消耗和馬匹人力不提,皇上畢竟年紀大了,這樣一趟趟出塞怎麼吃得消?」
「一定要勸下皇爺爺,不論用什麼辦法,這仗要是再打下去,不過是徒耗物力人力而已。」朱瞻基幾乎是想都不想就迸出了這麼一句話,旋即把手上的牛皮馬鞭緊緊捏成了一團,轉頭盯著張越說,「四月十七就是皇爺爺的萬壽節,此前一天我請了他在西苑內教場校閱府軍前衛。你一向足智多謀,在那天之前好好想想辦法。」
四月十六西苑內校場?想到這裡,張越頓時心中一動,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下來。既然要設法,那麼就兩件事一起來好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萬壽節賀禮
一年之中節日無算,既有正旦元宵冬至這三大節,也有端午清明中秋之類的小節。大節於民間來說是難得的喜慶休憩時光,於官員來說也是難得放假休息的日子,而小節頂多就只是熱熱鬧鬧吃一頓團圓飯罷了。至於孤身在京的窮京官們則是連吃一頓團圓飯也是難能,畢竟,憑藉他們那一丁點俸祿,就是在京城安家也是緊緊巴巴,更不用說接家人團圓了。
然而,萬壽節卻不同於那些林林總總的節日。雖然自從遷都北京之後,朱棣就沒有正正經經好生過一次生日,但這畢竟才是大明一年到頭最重要的大節。萬壽節前幾天,百官就已經事先被拉到靈濟宮習禮儀。畢竟,萬一在四夷使節雲集的朝賀大典中出了問題,那可是比平日朝會失儀嚴重得多的大罪過。而從萬壽節前三日起,平日俱著公服朝會坐衙的百官就必須換上一年到頭只會穿幾次的吉服。
所謂吉服,也就是大朝服,一整套衣裳穿在身上,比平常的公服何止繁複一倍。這天一大早,張越就在丫頭們的張羅下開始穿戴那套行頭。
平日的烏紗帽換成了三梁冠,身上則是上衣下裳。內穿白紗中單,外罩青飾領緣赤羅衣,下頭則是青緣赤羅裳,赤羅蔽膝,赤白兩色絹制大帶,銀鈒花革帶,黃綠赤紫四色盤雕花錦佩綬,銀鍍金綬環,底下則是白襪黑履。儘管先頭靈濟宮習禮儀的時候已經穿過好幾次,從前也不是沒穿過,但他出屋子的時候還是覺得束手束腳。
「哥哥這身衣服真好看!」
聽到張菁這歡喜的嚷嚷,張越忍不住彎下腰來,輕輕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又囑咐她在英國公府時乖巧一些。眼見張菁乖乖點頭,他方才站起身,一回頭看見杜綰抱著三三站在門口,看見兒子這會兒安安靜靜站在那兒眨巴眼睛看著他,他便笑著揮了揮手。
這一身吉服得穿七天,從今天開始直到萬壽節之後三日才算完。而為了籌備萬壽節,通政司從今天開始就不再奏事,朝會也從今天開始停止,一應事務皆由各自衙門主官自行處置,如有急務則直接呈報乾清宮。所以,除了萬壽節當日要累上一整天,只要不是禮部或鴻臚寺官員,這前後幾天便是難得的休息,他自然也不例外。
穿了一身這樣的吉服,自然是只能坐車。好在他回京之後馬車使用的次數比從前多得多,那輛官制青幔雲頭車早就洗刷乾淨了。坐在車上,他忍不住盤算起了這一次的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