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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奇楊溥原本就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內閣直房,朱勇就在古今通集庫,動作快也就算了,原本應該在滿京城奔波的張信竟然也這麼快,卻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此時已有一個宦官送上茶來,張越隨手接了,就發現屋子中除了這些大佬之外,角落中還坐著一個低品小官,應是記錄這廷議之事的,另一個角落的條凳上則是兩個宦官,一個是曹吉祥,另一個卻面目陌生,應該也是范弘或金英的心腹。
這樣的要緊時候,范弘金英哪怕不好親自來,也總得有個傳達的人。
等了一刻鐘功夫,吏部侍郎郭璡終於是進了屋子。眼見滿屋子人就等自己一個,他不免有些赧然,可兵部就在東長安街的邊上,吏部卻得拐好幾個彎,所以他自然是最後一個得信的,告罪過後,他見左三的交椅空著,不禁略一遲疑,隨即才有些不自然地落座。這時候,外頭就傳來了輕輕的聲響,儘管隔著一層門帘看不見,但誰都知道,大門已經關了。
朱勇和張信都是超品,但朱勇一向敬禮士大夫,眼下這種時刻更是如此,當即謙讓了楊士奇主持。既是如此,楊士奇輕咳一聲,便直截了當地說:「昨夜的事情各位都知道了。對外說是火藥局起火爆炸,但其實卻是寶鈔司。所幸那地方緊挨城牆,又有金水橋隔斷,處置也還得當,所以不曾鬧大。」
楊士奇頓了一頓,終究還是沒說出仁壽宮那場更大的亂子,又語氣平平地介紹了一番昨夜的事,最後才說道:「錦衣衛和東廠全力偵緝,如今梁王已經禁錮府中,各種書信等等亦搜出了不少。」
此時此刻,昨晚就在禁中的朱勇和張信面色如常,楊溥低頭嘆氣,郭璡和張越卻是全都露出了驚容,只前頭那是貨真價實,後者卻是故作驚異。楊士奇也沒在意這些,擺手阻止了郭璡的發問,又說道:「如今路上大雪,又因為諸部投順和射獵比武等等,皇上在大寧耽擱的時間比預計的長了些,好在隨行軍隊不少都是要充實大寧防戍,糧草軍備上齊全。但可慮的是路上大雪,若是皇上輕車簡從趕回來,我們在接駕事宜上就得做好萬全準備。」
郭璡終於忍不住了:「楊閣老,京師亂象既平,皇上自然是大軍扈從回來,為何非得輕車簡從?儘管京師到大寧的路途這幾年屢次修繕,但大雪天哪裡是那麼好走的……」
「因為太后病了!」
楊士奇的嘴裡迸出了簡簡單單的六個字,一時間,屋內一片死寂。郭璡情不自禁地用右手指甲掐了掐左手手心,至於已經從范弘金英那兒得知此事,這會兒再次確認了這消息的曹吉祥和那個年輕宦官則是強裝鎮定,心裡全都是撲通撲通亂跳。在此前先後得知訊息的五個人都是面沉如水,一想到此前的驚險,朱勇忍不住輕輕吁了一口氣。
郭璡總算是沒有問太后病勢如何之類的傻話,料想倘若是風寒小症,也不會這麼大張旗鼓地召開廷議。於是,自知資歷淺薄人望不能服眾的他就閉緊了嘴巴,決定先把這雜亂的頭緒理清楚再說。而這時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張越方才開口問道:「楊閣老,如今的當務之急可是要派人去喜峰口迎駕?」
「皇上親自巡邊在外,接駕事本就不可輕忽。原本是應該由我親自過去,但如今這情勢,我是離不開了,只能請弘靜代為辛苦走一趟。成國公也是一樣,京營和宮裡都還得你看著,恐怕得偏勞隆平侯了。至於張侍郎和郭侍郎……」
楊士奇再次停頓了一下,這才看著郭璡和張越說:「總得有一個去喜峰口。」
第八百七十五章 推諉苦差,醫匠難為
郭璡為人謹慎,於是熬資歷似的熬到了吏部侍郎,人望卻還不如比他小一倍的張越,但他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要挑出前去接駕的人選,楊士奇提出的楊溥和張信兩個人,一個是不哼不哈的透明人,另一個是該縮頭時就縮頭的老滑頭,可以說,這兩人就是留在京城,也派不上太大用場。想到自己已經雙手把吏部選官的大權送了出去,留不留下其實就是一個樣,因此便迅速有了決斷。
搶在張越前頭,他毫不猶豫地說:「如今兵部事多,張侍郎只怕也脫不開身,還是我去吧。只不過,吏部的事務也不能完全耽誤,還得有個妥當人署理。」
張越知道這當口自己離不開京城,所以壓根沒有和郭璡爭搶的意思,可是,聽郭璡說完這話之後便停住了,他便一側頭,誰知竟發現郭璡正看著自己。一愣之後,他立時恍然大悟,不用裝就是滿臉苦色:「郭侍郎,兵部馮侍郎如今還病著,內中多有缺人,我一個兵部就忙不過來了,如何還能署理吏部?」
「原本署理吏部,是刑部金尚書最合適,但金尚書前幾天突然病倒,刑部那裡也抽不出人,至於戶部就更不用說了。如今暫停選官,也就是些平常的升調事,張侍郎只要把機務及時呈報也就夠了,並不用事無巨細過問。」
楊溥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此時說完了,他就捧起了茶來,再也不發一言。而朱勇從來不干政事,自然只是坐著不言語,隆平侯張信更是眼睛半開半閉猶如睡夢中一般。張越看來看去,最後只得看向了楊士奇,豈料楊士奇也朝他點了點頭。
「你也不用去吏部視事,每日讓吏部文選司郎中把一應機務節略送到你那裡去,你過目一下就送文淵閣。如今不求其他,只求不積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