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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越今天過來,原本就想瞧瞧孟瑛賦閒在家究竟是怎麼個狀況,剛剛聽這一番話就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見孟瑛的臉色因孟俊一句話而變得很不好看,他沉吟片刻,當即直截了當地問道:「不瞞孟伯父說,今天我過來,實是因為黔國公長公子今天去了兵部,對我很說了一番話。事關重大,若是孟伯父信我,可否告知沐大公子可對您提過要聯同勛貴謀大事?」
這種話從來只有拐彎抹角,絕不會開門見山,因此孟瑛聞言大感意外,好一陣子,他才含含糊糊地說:「沐文輝確實來過,雖提過這樣的話,但他說有內廷傳來的消息……」
「孟伯父不要忘了,內廷傳來的消息可不一定就是皇上的意思,若只是揣測呢?」
瞧見孟瑛一下子僵在了那兒,張越知道今天是來對了。要是讓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孟家陷進這麼一樁事情裡頭,那麼還真的是天大的麻煩。如今及早發現,倒是還可設法,而且,孟瑛在勛貴中還有些人脈。沐斌的做法是大錯特錯,但他的出發點倒並不是全錯。
勛貴一直這麼走下坡路,文官便制無可制!
第八百零四章 禍起
玉河原是元通惠河的一段,繞皇城直至什剎海,早年清河行船絡繹不絕,乃是漕糧進京的必經之路。但歷經戰亂之後,儘管永樂時重修運河,玉河的河面卻再也不比從前的寬闊,漕糧北上往往是至通州即止,這條水路就成了京城一景。
玉河西邊是六部五府等等衙門,東邊卻只有一個詹事府,其餘便是民宅。既是緊挨官府,抬頭便是貴人,這附近原先是商賈止步,只有零星小販賣點吃食。但從永樂到洪熙宣德,各家衙門的大夥房因為資用不足漸漸裁撤,外出用食的就漸漸多了。於是,東江米巷鄰近玉河中橋的一條小胡同中開設的兩家小飯館便應運而生。
這天中午,眼看日頭極高,惠生飯館的掌柜瞧見對面的成記飯莊又把一摞摞貼了標記的盒子搬上了馬車,忙得不亦樂乎,連忙吆喝自傢伙計準備起來。果然,那邊的馬車剛過沒多久,這邊就有了客人登門。他隨眼一瞟,見是三個尋常皂隸打扮的中年漢子,就吩咐夥計送了今天的菜單過去,再也沒在意那一邊。
來的這三人中間,一個身穿醬色棉布袍子的中年人見不是夥計報菜名,而是這麼一招,倒是覺得新鮮,見三種搭配倒是有貴有賤,他沉吟片刻就點了最貴的那種,等夥計走了,他就皺著眉頭低聲對旁邊的兩人問道:「這家店什麼時候開的?真的安全?」
「您老放心,已經開了有一年多了,衙門的弟兄們都是到這兒覓食,決計乾淨。要想尋什麼消息人情,這兒最是適合。」一個尖嘴猴腮的皂隸見中年人坐得很不自然,眼睛左顧右盼,忙又笑道,「自從那位顧獨坐上任之後,連您這樣的貴人都淘換了那麼多,更不用提下頭了。衙門裡除了我們哥倆幾乎都是生面孔,認得您的幾乎沒了。而且他做事心狠,攆走的人全都知會了其餘各部不許再用,現如今恨他的人多了。」
「沒錯,您就把心擱肚子裡。這地方魚龍混雜,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安全,見人也方便。也就是咱們那位主兒鐵面無情,五府六部那些手面大的同行全都能在都督部堂面前說上話。只要事情經營得當,您謀一個復職還不輕鬆?」
在兩人拍著胸脯打包票的情況下,中年人就換了個輕鬆的坐姿。他也不想這麼風聲鶴唳地過日子,奈何他從遼東戍所悄悄潛回來實在是風險太大,不得不小心行事。若是被對頭偵知他此來的目的,那麼別說是所謀之事,就是性命也難以保證。
這邊等飯食上來,那邊門口漸漸也來了好幾撥客人,那尖嘴猴腮的皂隸就向夥計塞了幾個錢,言說這張桌子由他們三個包下,要多坐一會。夥計也見慣了這些衙門中的牛鬼蛇神聚在一塊商量事情,嘿嘿一笑就收了錢,再也沒有言聲。就在中年人毫無滋味地撥著碗中飯粒,眼睛不時往外張望時,旁邊突然傳來了一個提醒聲。
「趙大哥來了!」
被稱為趙大哥的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後頭的兩個皂隸和他一比更是如同跟班似的。他一進門隨眼一掃,就瞧見了那邊角落中的三個人,立刻帶著自己的人大步上前,二話不說在條凳上一坐,又端詳了中年人一番,這才壓低了嗓音說:「嚴大人,你可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從遼東衛所悄悄潛了回來。要不是如今顧獨坐正好自顧不暇,我可不敢見你。」
見那趙大哥竟然直接道破了自己的身份,中年人不禁容色慘變,隨即才強笑遮掩了過去。他嚴皚乃是正經的兩榜進士,家資豐厚,換成當年還是御史的時候,哪裡會屈尊和這等人打交道?然而,他這次潛回來就已經是冒了大險,如今也不再拘泥什麼顏面身份。
「罪余之人,多虧有諸位兄台仗義。之前聽說趙兄和陳都督情分非比尋常,不知道能否為我轉圜一二?」嚴皚見趙大只是眼瞅著自己不做聲,就摸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錦囊,從桌子底下悄悄送了過去,見趙大抄手接了,他就低聲下氣地說,「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趙大掂量了一下東西的分量,這才嘿嘿笑了起來:「好說好說,咱們上頭的侯爺也討厭顧獨坐,誰樂意沒事情有人在後頭死死盯著,連出個條子叫堂會也招來彈劾?你只管放心,這事情包在我身上,必定會替你說好話,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