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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謗歸腹謗,但張越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儘管武安侯鄭亨昔日鎮守宣府,但這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如今這上上下下的利益關係網恐怕也不好觸動,他這個區區五品官哪怕是奉旨巡撫,也不好隨便胡來。然而,陸豐既然打算動王冠,藉此殺雞儆猴再動幾個,那就順當多了。怨不得鄭亨心狠手辣,這多儲備幾成糧食,不單是有利大局,而且有利將士。
上一次是提醒關於王冠背後的關聯,這一次則是留著交待開中軍糧事宜,耽擱了小半個時辰,鄭亨方才笑說早就準備好了馬車,又令親兵護送張越回去。等到人走了,他方才起身打起帘子進了後屋,對著裡頭的人說:「要是我沒料錯,當初宮中那麼多太監,偏生派出了一個提督東廠的陸豐,這也是英國公的好算計吧?」
「侯爺說笑了,我家國公爺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彭十三今天並沒有跟著張越來教場,而是辦完了張越交待他的事情就趕到了這兒,此時便嘿嘿笑道,「我家國公爺說,越少爺的老岳父教他的是正道,可其他門道卻得他自己領悟,就怕會一時衝動做錯事。宣府乃是軍務要地,和當初的青州江南大不相同,所以得有您這個老馬識途的老將多多指點,也是越少爺的福氣。」
「英國公那麼多家將,就數你最會說話,難怪他讓你跟隨張越!」
鄭亨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隨即才漫不經心地說:「提點他是一層,我也不會做對我自己不利的事。牽一髮而動全身,更何況這兒的根子恐怕得爛透了,我不能挖他也不能挖,只有靠別人。皇上的北征有了保障,朝廷少了幾條大蛀蟲,我和張越沒了掣肘,將士們多了足夠的軍糧,陸豐可以撈到王冠的不少家產,這買賣誰也不虧!」
第五百零三章 你我等著做連襟好了
年底往宣府開中可以不按順序就近往鹽場支鹽,而且每引鹽只要三斗五升米!
從總兵府傳來的這個消息仿佛一個驚雷炸響在所有晉商頭頂。由於山西人多地少,因此即便自明初以來,朝廷多次從山西往山東北京等地遷移人口,本地出產依然不足,是以商人居多。山西鹽池聞名天下,緊靠著的大同宣府又都是最需要軍糧的地方,開中鹽法受益最大的就是晉商。如今朝廷有令今次向宣府輸糧可以不必等候支鹽,而且每引鹽只需要三斗五升,這其中的利潤足可讓人瘋狂。
哪怕是加上一斗五升打點上下,只要能夠拿到鹽,一轉手就是數倍的利!
一時間太原府、潞安府、汾州平遙等地的各大晉商全都派出了得力人手往宣府趕,期冀在這一席最豐厚的大餐上占據一個位置。而被指定收納糧草的永慶倉則更是成了所有目光的焦點,只是主管此次收糧的人遲遲未決,這也讓緊趕慢趕到了地頭的各家管事很有些為難。
於是,為了面面俱到,消息靈通的他們少不得四下里兜搭巴結。不過,無論是總兵府、鎮守太監府乃至於住在八珍街的張越,住在錦衣衛宣府衛所西側的陸豐,這都是沒法接近的地方,於是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想方設法攀上這四個地方出來的人。畢竟,官文上固然講明了「不次支鹽」,但這一回朝廷需要的糧草數目巨大,眾人總會排一個順序出來,這早些開出倉鈔趕緊去支鹽,總比晚到的等上兩三年才能去支鹽來得划算不是?
商場上熱熱鬧鬧,官場上卻仿佛平靜了。大閱之後,心裡有數的張越又見了陸豐一回,言辭隱晦地暗示一番後,他便一面繼續養病,一面派人清點永慶倉永平倉永安倉三大倉的糧儲。由於他這次因病沒有事必躬親,因此那幫原本提心弔膽的糧倉大使副使等等不入流官員自然是鬆了一口大氣。而成天往來兩邊的連生連虎兄弟卻是大大過足了被人恭敬著的癮,都覺得那點苦累算不上什麼。
這天,連生興沖沖地趕回來,進了屋子便嚷嚷道:「少爺,瘋了,真是瘋了,來宣府這麼多天,小的還是頭一回看到有這麼多商人!從永慶倉出來小的就被幾個管事堵截住了,差點給直接拉到了酒樓裡頭,即便這樣,臨走時還有人往小的手裡塞錢!要不是總兵府派人守了八珍街兩頭不許商人出入,恐怕咱們這門口都得圍滿人!」
「商人趨利,要不是因為朝廷這次頒下的旨意說不次支鹽,他們也不會這麼趨之若鶩。」
四五天調養下來,張越差不多已經大好了,只是仍然借病觀望。撂下了這句話,見連生在那兒使勁點頭,他便盤問了幾句永慶倉的事,繼而又打發了他去總兵府探聽一下情形,隨即繼續坐在炕上寫奏本。好容易寫完了,他喚了一聲無人應答,一抬頭才發現屋子中空蕩蕩的,這才想起從彭十三到向龍劉豹,哪怕是連虎也被自己派出去了。
想當初以為到宣府只是普通公幹,如今皇帝一下子送來了巡撫宣府這一頭銜,他身邊的人手就有些捉襟見肘了。要不要派人往家裡報個信,調派幾個人過來?
他正這麼想著,門前的帘子就再次被人撞了開來。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他不由得心想這兄弟倆都是一模一樣咋呼呼的性子。於是,當連虎喜氣洋洋地嚷嚷了一句話時,他就露出了沒好氣的表情,但隨著連虎身後又露出了一個腦袋,他的臉色緊跟著就僵了。
「少爺,您看是誰來了!」
「姐夫!」
「小五,你……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