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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大人,陸公公在那邊的馬車上,請您過去一晤。」
面對一本正經的沐寧,張越不禁想起了一句俗話——身在曹營心在漢。點頭答應之後,他就吩咐小五先去和杜綰會合,不用等他,隨即就跟著那幾個錦衣衛朝小巷另一頭走去。眼見這撥人走開,吳成大方才長長吁了一口大氣,也不管小五和夏瑄還在朝那邊張望,退後幾步就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心中下定了決心。
十天……不,至少半個月之內,他再也不做這種嚇死人不償命的勾當了!賺錢固然要緊,小命更要緊!
陸豐的馬車乃是尋尋常常的雲頭青幔車,車廂裡頭的鋪陳卻很是不凡。青羅繡花椅袱和椅墊,織錦地毯,梅花式花梨木小几,紅松的車廂壁用清漆刷過數道,然後從里釘上了抹絨。張越上了車後,看到陸豐提著一個紫砂壺正在沏茶,不禁微微一笑。
「陸公公真是好享受。」
「小張大人,你這不是成心為難咱家麼?你什麼時候不好來探監,咱家難得來北鎮撫司巡視,偏偏就撞上了你!」陸豐放上了手中的茶壺,見張越在對面坐下,他就沒好氣地說,「雖說這事情咱家能替你瞞下,可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這次是咱家瞧見,要是別人呢?」
「陸公公可要知道,這是北鎮撫司詔獄,能夠進來的除了你,也就是東廠和錦衣衛的其他頭頭腦腦。若不是外頭望風的人被抓了個正著,從另一邊溜出去乃是輕輕巧巧的事。要是真被別人抓了,我自然只好自認倒霉。」張越微微一笑,便舉起了那個小小的紫砂茶杯,漫不經心地抿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地說,「我當然不是那種膽大包天的人,我不是過幾天就要走麼?這回臨走前來探望岳父,乃是在皇上面前過了明路的。只這種事情自然不好張揚,所以我便是走了別人那般的老路進來,免得有人知道說閒話。」
陸豐一下子捏緊了手中茶杯,直到覺得手指被燙得鑽心似的疼痛,他這才趕緊將其擱在小几上,然後輕輕揉搓著發紅的手指,那心情一下子變得極其糟糕。張越這人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決不會信口開河,既然如此說就真是皇帝默許的勾當!那會兒他在外頭把望風的人給扣下了,幸好後來第一時間權衡利弊不曾貿貿然翻臉,否則這次張越固然倒霉,皇帝到時候必定氣惱他小題大做,他也得惹上一身臊。
想到這裡,他不禁心有餘悸地吁了一口氣,隨即強笑道:「好在咱家想到和你的交情不一般,再加上杜大人又確實冤枉,所以就打算息事寧人,否則豈不是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這紫砂壺和紫砂茶杯是不是劉達和那兩個工匠搗鼓出來的玩意?張越一口飲盡了紫砂茶杯中的茶水,心中忽然鑽出了一個不相關的念頭,隨即才笑道:「我和陸公公是過命的交情,所以剛剛我知道你一定會幫忙遮掩,這個大人情我記下了。話說回來,我前天聽皇太孫殿下說,陸公公曾經在皇上面前提起讓皇太孫殿下隨皇上一同北征?」
拿起茶壺正給張越續茶的陸豐聽著前頭的話,面上不禁微微一笑,暗想張越這話還真是讓人心裡舒坦,但聽到最後一句,他頓時一個失神,那滾燙的茶水大半都潑在了高几上。醒悟過來的他手忙腳亂地隨手抓起一塊絹帕擦乾了上頭的水,這才信手撂下茶壺。
那時候皇帝正好在和一群勛貴騎馬射箭,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所以只是在張軏的誇讚之後趁機低聲嘀咕了一句,除了皇帝應該沒人聽到,怎麼會傳入皇太孫耳中?等等,那時候勛貴們確實隔著還遠,可旁邊的太監卻不少……那幫該死的閹人,肯定是給哪個看不順眼他的大太監通風報信,這要是皇太孫為此惱上了他那就糟了,可死不認帳也不妥……
想到這些天自己被人挾製得焦頭爛額,甚至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再想想張越剛剛說欠自己一個人情,一直以來也幫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忙,他不禁有些動心。左思右想,他咬咬牙把心一橫,雙手支撐著那高几前傾了身子,再次壓低了聲音。
「小張大人,咱們也是老交情了,咱家有一件事想問問你的主意。你說,倘若一個人不慎做錯了一件事,結果知道這件事的人卻趁機要挾他聽命行事。他要是不聽,被上司知道了必然重責;可要是聽了,免不了會得罪很有希望上司的接班人,他該怎麼辦?」
「那就要看他原本犯的錯有多大,同時得做個取捨。」張越原本還想一步步繼續誘導,卻不想陸豐一下子就把底子亮了出來。愣了一愣,他就明白了對方的麻煩所在,略一沉吟就趁熱打鐵地說,「做人不能腳踏兩隻船,與其嚴守中立,不若選准了方向。要知道,人家既然可以用把柄挾制那個人,日後做成了事情難免不把那人扔出去,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與其左顧右盼,不如乾脆暗中對那個接任者坦陳實情,拼著挨責罰,總比以後當棄子強!」
第四百六十五章 維護
儘管早在永樂初,北平就升格為了北京,但由於最初地多人少,因此郊外有許多無主荒地。除了少數人看準了方向雇了長工耕種開荒置辦田莊,大多數人最初都只是在江南置產。直到遷都一事正式擺上了台面,北京周圍的熟地方才變得炙手可熱了起來。畢竟,江南糧價極賤,田地出產賣了之後把錢送到京師還是得買糧食,這一進一出的差價便承受不起。於是,通州懷柔密雲保定等州縣遍地都是勛貴家的田莊,就是不計其數的荒地上也多了不少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