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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和張越的一番言辭交鋒既是在宮裡,自然很快就傳入了朱瞻基的耳中。這三言兩語別人聽著不過是越王對張越有些不滿,亦或是對離京就藩滿腹怨氣,可皇帝自然不會簡簡單單就這麼看。就在日前,東廠剛剛報上來說,陳山在去歲年底時的那場變故中,頗有些可疑的舉動,他雖不曾召人來當面質問,卻也留心了不少。這些天南京都察院的彈劾不斷,他在按下摺子的同時又令人查問,結果就查到了張瑛身上,心底不禁大失所望。
當初在東宮的那些講官之中,除了之前他下獄的那兩個,便是陳山張瑛最合心意,所以他登基之後就把人調入了內閣,只沒想到兩人尚未站穩腳跟,便在大政方針上和楊士奇等老臣發生了衝突,繼而甚至暗自爭鬥不斷。很是厭惡因私廢公的他很快就令人退出內閣,一個發落到了南京,一個管著內書堂,沒料想最後兩人仍是不死心。
「天下有至公心的,能有幾個?」
嘆息了一聲,他便對一旁奏報了此事的王瑾說道:「派個人去南京,捎帶幾句話給張瑛。就說朕還記著當初他侍讀的情分,讓他不要逼著朕做痛心的事。還有,你去見張越,說這次端午節射柳朕未能盡興,挑個日子要去西苑射獵,讓他預備預備,他這個兵部侍郎也上場露一手吧。朕聽說武學那批學生頗有些長進,挑二十個上來,朕要看看他們的本事!」
王瑾連忙應了,隨即想起前時見到張越時這一位拜託的事情,忙又陪笑道:「另外還有一事,二十四衙門重定品級的事情小的和范公公金公公陸公公已經商議的差不多了,但日前正好內官監鄭公公重病,雖是太醫一直去瞧,可看樣子,仿佛是撐不了多久。須知鄭公公是太宗皇帝當年最得用的人,屢次出海功勳卓著,是不是……」
「鄭和……」朱瞻基一下子想起了張越之前遞上來的奏摺,之所以遲遲未批,便是因為張越說是要將開海定做制度,將海軍的制度和衛所制度一樣明確制定下來,因而他擔心群臣的反應,於是遲遲擱著不提,此時王瑾既然只說了鄭和,他略一思忖便點點頭說,「鄭和多年遠揚海外,功勞不可不賞,賜封三保太監,命內閣擬旨。」
此話一出,王瑾慌忙拜謝,等退出乾清宮的時候,他心中亦是不無振奮。閹宦之間自然也少不了有彼此傾軋,可將死的鄭和能夠賜封這等封號,對於其他人也自然是一種激勵。而且,張越能夠為交情不深的鄭和說公道話,和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鄭公公,只希望你這次能夠熬過去……這海上的勾當,宮裡年輕一輩還得你來帶著。」
沒了內書堂,其餘宦官也沒有他們這批交人的好運,便只有試試能否從那下西洋的船隊中混個出身了。
而張越從王瑾那裡得到消息的時候,卻也是高興得很。因而,王瑾把該交代的話交代清楚,說是先要上鄭府去瞧瞧,順帶給鄭和報個喜訊的時候,他還親自送到了門口。等人一走,他方才回房大大伸了個懶腰,又派人去武學報信,讓石亨挑個二十人出來預備來日西苑射獵,然後就拔腿去了許廓的去處。
一進屋,他就看到那偌大的屋子裡空了一堵牆,許廓正在指揮幾個皂隸在牆上貼什麼東西,不禁有些奇怪,等上前之後方才發現竟是一副縮小的海圖,不禁眼睛一亮,忙問道:「許老,這是什麼時候繪出來的?」
「什麼時候?這是我從箱子裡翻出來的,不是他們這回帶回來那最新的海圖,只是覺得這簡略的圖廢棄了可惜,索性掛起來。只沒想到周圍那些番邦蠻夷倒是夠小的,一個個都是一巴掌大的地方,也難怪一看到那些神威艦便望風退避。」
張越是見過後世那些衛星測繪地圖的人,自然知道這海圖相當的粗糙,和精確完全搭不上邊,可他對於繪圖等比例尺和方位等等東西完全是一抹黑,總不能把那種極其不靠譜的方位拿出去唬人,因而看到許廓看著地圖百感交集,倒是慶幸如今的文官還算好說服,就連許廓這樣年紀一大把的,也能接受西洋那些事物。想到王景弘送來的那些種子他已經都分發下去試種了,其中瞧著仿佛有玉米和土豆,他卻還沒法確定究竟是否發現了美洲,不禁也看著那幅巨大的海圖出神。
「兵部四司,職方司、車駕司、武選司、武庫司,諜探司雖說是掛在職方司下頭,但要真說是職責,其實已經是分開了,我倒是覺得,以後可以將其分開。」張越想著自己遲早有一天要丟下兵部,不禁對旁邊的許廓說道,「而且,若是神威艦和神威衛能夠成為制度,如衛所這般永久存續下去,我倒是覺得應把這兩者與普通的武選武庫分開,別設一司。」
「你就這麼有把握能說動皇上和群臣?要知道,如今這兩者就是非議眾多,更不要說在兵部專設一司,相當於把這定成了制度。就連戶部也會覺得你多事,畢竟,多一個郎中多一個員外郎主事,就是多一份俸祿……雖說這也發不了幾個錢!」
許廓和張越的私交如今已經是很不錯,此時不免打趣了一句,見張越竟是認真思量了起來,他就乾咳了一聲:「戶部黃老尚書要是能多干幾年也就算了,可惜他也是年紀大了。當初皇上因為蹇夏年紀大,所以解了部務,專心謀劃大事,只預議事會議,只怕他幹不了多久也會跟著一樣解部務。但他畢竟是在交阯年數太長,對朝中機務的了解不如別人,這一退怕不就得退到南京去。有什麼事情你不如眼下就和他商量,免得日後再謀劃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