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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燈謎既有文的也有粗的,卻是男女老少皆宜,但擅長此道的高手早早就被幾家酒樓重金網羅了去制燈謎,自然不會來砸自己招牌,而讀書人多半不屑於和販夫走卒計較這些蠅頭小利,因此自是尋常百姓的遊戲。而瓊芳樓前的那十二盞燈全都是華麗至極,輕薄五彩的絹紗再加上五色燒珠和明角,不說巧奪天工,卻也是難得一見。
張越節前得賜了一盞御用監所制的宮燈,杜楨更是得了兩盞,而其他女人孩子對於這等精巧的玩意也看得多了,因此只多看了幾眼就上了樓。踏上二樓樓板,他方才發現,這裡是設置成倒L字的走廊,整整齊齊的好些個包廂,只留著外頭的走道,到處都有絲竹彈唱的聲音。然而,他的目光卻第一時間落在樓梯上來正對著的那面牆上,因為上頭掛著很是張揚的一幅字。
「天下第一鮮!」
萬世節不比出身豪門世家的張越,早年遊學天下,靠的就是賣字畫為生,所以他也不像只學了一手好楷書的張越,草書行書哪怕是篆字都頗有一手。此時那裝裱整齊掛在牆上的是一幅行草,墨跡淋漓張牙舞爪,自有一分撲面而來的氣勢。因而,一眾人不禁在那兒駐足了片刻,直到掌柜出了聲,張越才收回了目光。
「這位公子,怎麼樣,我剛剛沒有打誑語吧,這下頭的落款貨真價實,畢竟萬樞曹在京城也算是有名頭的人物,誰敢假冒了去?您是另開包廂,還是去拜訪……」
張越原本就是上來找人的,因而欣賞了一下萬世節的書法大作,聽到掌柜這麼問,就讓他帶著杜綰等人去另一邊的雅座包廂里坐,領自己去見之前提到的那一行人。果然,往前走了幾步路,拐了個彎走到那扇門前,他就看到了幾張熟悉的臉。打頭的房陵看到他一愣,隨即立刻走到門邊,低聲說道:「公子,張……張公子來了。」
「真是好快的耳朵,好快的腿!」裡頭傳來了一個詫異的聲音,隨即很快就吩咐道,「讓他進來吧,難道還能趕他走?」
裡頭說話的功夫,張越已經和房陵簡短地交談了兩句。得知皇帝果然是早就安排了房陵在郡主府後門等,他不禁暗嘆朱瞻基的執拗,隨即就依言入內。只見這個包廂一面靠著牆壁,一面臨窗,恰好能看見整條燈市胡同燈火輝煌遊人如織的勝景。朱瞻基就坐在正好靠窗的位置,旁邊侍立著一個面目依稀有些熟悉的年輕太監。另一邊的椅子上則是朱寧。
看見張越要行禮,朱瞻基便沒好氣地喝住了他:「這兒什麼地方,要讓外頭人看見了,到時候指不定有多少話要說。這些虛禮就罷了,我倒要問你,你怎麼知道咱們在這?」
「這就真是湊巧了。」
張越也不客氣,朱瞻基指了個座位給他,他就徑直上前坐了下來,隨即把王瑾直接跑到了他家裡,又將剛剛在外頭猜燈謎的事情說了。一聽說這個,滿臉無奈的朱寧就斜睨了一眼朱瞻基,嘆了口氣說:「沒想到你在和家裡人一塊猜燈謎。他剛剛來就興致勃勃地讓下頭夥計拿了一沓謎面上來猜,結果猜中的倒是不少,可不少已經是被別人搶了先,最後他就不幹了,爭來爭去,就只得了三支鎏銀簪子,倒是一桌酒席反而還費了好幾貫足文。」
「元宵節出來走走,不就是為了這樣奪個彩頭喜慶喜慶嗎?最近煩心的事情已經太多了,大事上頭無奈,小事上頭自然頂真,否則這一趟散心就是白出來了,我還費了老大的勁才把王瑾他們幾個給甩開了。」朱瞻基點了點頭,旁邊的那個年輕太監連忙上前倒茶,他喝了一口,這才對張越說,「他是新來的阮浪,前次你在精一堂應該見過,以前在內書堂做事。」
這麼一說,張越就想了起來,只瞥了一眼就沒有再放在心上。由於這二樓實際上並未設置成完全隔斷的包廂,除了外頭的門和隔板之外都是用屏風隔斷,所以各處的聲音都能隱約傳來,幾個人也不能說什麼要緊事,不過是閒聊幾句。
正說著,朱寧就問起杜綰等人。得知張越妻妾兒女一大家子都來了,朱瞻基勉強提起了幾分興致,便示意張越把人都叫來,隨即更不等他推脫就沉下了臉。
「雖說你的長子還不及你當年見我時那麼大,但也不小了。別一個勁藏在家裡,讓我瞧瞧可有出息。要真是不錯……」
張越哪裡敢等這位天子把後頭半截話說完,趕緊站了起來答應,須臾就溜出了門去。而朱寧則是似笑非笑地看了朱瞻基一眼,輕聲說:「他家的靜官我是見過的,確實是乖巧機敏,綰兒把孩子教得極好。只不過,若是要打那主意,張越他們那一關好過,其他人就未必了。」
「你說得不錯,兒女親家也不是想結就能結的。」
朱寧的話雖說得直白,但朱瞻基又哪裡會不知道什麼意思。若不是如此,朱寧又怎會寧可去抱養了兩個孩子,也不肯輕易嫁人?眼見張越還沒回來,他沉吟了一會,就對朱寧低聲說道:「既然正好在這兒遇上了他一家,待會見過人之後,到你家裡再去坐一坐,我有話要和張越說。」
第八百八十八章 暮氣深重,另闢蹊徑
得知天子就在這瓊芳樓上,思忖再三,杜綰沒有和張越一塊過去,至於秋痕和琥珀就更不會去湊那個熱鬧了。小五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很不爭氣地說萬世節不在,自己見了皇帝也擺不出好臉色,一口拒絕了。於是,張越回來的時候只帶了靜官和三三。畢竟,兩個再小些的孩子一個才幾個月,一個才一歲多,這大冷天的他可不敢帶著孩子到外頭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