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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人……竟然有七個人!
朱寧在京城前後盤桓多年,對朝堂極其熟悉,此時屈指一數,再聯想到那些人的服色,她便大略猜出了這都是哪些官員。在原地默站了一會兒,她便打消了去見張皇后的主意,頭也不回地轉身朝裡頭走。等回到坤寧宮時,她便到了裡間,見兩位尚宮還沒回來,不禁有些奇怪,便轉到了帷帳後頭布香。正預備出來的時候,就聽到外頭傳來了兩個人的低語。
「這下倒好,咸陽宮王婕妤留下遺言自裁了。不識大體吵鬧了這麼一通,這會兒竟是又鬧得更大了。」
聽到盧尚宮這麼嘀咕,李尚宮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見周圍沒別人,這才低聲感慨了一句:「也怪不得王婕妤,如今死是死,不死將來也是死。她原本就沒有生育,闖出這麼大的禍,還能有活路麼?別說是她,就是郭貴妃,如今恐怕也該警醒了。若不是她有三個兒子,那麼憑她的過錯,讓她殉葬便是理所應當!」
剎那間,朱寧只覺得一顆心猛地一跳,繼而便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自然記得剛剛過去咸陽宮時王婕妤的驚恐,只沒想到竟是那麼快就走上了死路。洪武帝殉葬四十餘人,永樂帝殉葬三十餘人,當今皇帝若是死了,又有多少人為之殉葬?別看郭貴妃有三個兒子,到時候讓她自願殉葬,難道還不容易?到了這份上,只希望郭貴妃真能明白自己的處境。
第六百八十九章 在路上
任用私人對於朝中文官來說乃是大忌,但對於軍中武將來說卻是司空見慣。自漢唐以降,將領多蓄親兵私兵,尤以唐藩鎮為最。到了明初,洪武皇帝朱元璋雖是防勛貴好比防賊,但頂尖的勛貴養上七八十家丁仍然是司空見慣。而永樂皇帝朱棣對於諸勛貴則是更加寬容,因此,從英國公張輔到下頭的指揮等軍官,人人都蓄養了不少心腹家將家丁。
只這麼些人忠心耿耿固然不假,管束起來不是那麼容易的。張越把幾十號人全都借調來了之後,立刻把人全都撂在了英國公府中任由彭十三去調教,自己則是忙著安排一應路線等等。等到出發的這一天,和喬裝便道前來的朱瞻基以及十餘個府軍前衛軍士在城外會合,又等到了袁方和那四個長隨,一行人便立刻打馬出發。
放著陪伴自己多年的府軍前衛驍勇不用,卻用了這麼些勛貴家丁,朱瞻基原本很有些不放心,然而,兩天趕路下來,見這些人令行禁止軍紀井然,不禁暗自納罕,這天晚上夜宿淮安府城外一處密林的時候,見張越安排好了一切回來稟報,他就誇讚了幾句。
「元節,你倒是會挑人,這些個竟是人人精幹,最要緊的是能把他們用得如臂使指。就是府軍前衛從我多年,也不見得比他們更令行禁止。到底是將門世家,竟然都養著這樣的人。」
儘管明白這會兒朱瞻基的稱讚多數沒有其他意思,但張越可不想讓這位儲君就此生出了什麼疑忌,於是告罪一聲就坐在了朱瞻基旁邊。
「殿下的誇讚固然不假,但這樣的人各家勛貴都已經很少了。沐駙馬畢竟不是黔國公,這些人都是雲南那邊送過來的,也就是這麼些,再想多幾個都沒有。至於徐家,也只剩下這麼點家底而已。其餘不少都是隨英國公征交阯的家丁,年紀大了便養在莊子上,經歷過瘴癘血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即便這樣,還是老彭操練了兩日,才讓他們都服了。」
「又是彭十三?」
朱瞻基不禁抬起了頭。借著火炬的光芒,他就看見了正安排巡夜的彭十三。想起從大寧回來時聽到的那些傳聞,又想起此人拒絕了父皇的封官,他越發覺得人才難得,於是就拿著馬鞭子指了一指:「我記得他從英國公在交阯多次立功,後來又隨你守御興和,在大寧亦曾戰過兀良哈人和阿魯台。區區千戶實在是配不上他的功勞,哪怕他不要實職,至少也該授一個指揮同知。對了,所謂操練得他們服了,他可是靠著真功夫壓下了他們?」
「沒錯,這也不止老彭一個,我那四個護衛幾乎是輪著都打了一遍。這些人畢竟都是各家真正的親信心腹,可不聽嘴皮子是否利索,只看手底下是否硬朗……」
又陪朱瞻基說了一會,眼看夜已經深了,張越少不得把人攆去了休息,隨即也回到了自己的小帳篷裡頭,卻是借著油燈的微光看起了那張地圖。在山東那塊地方來回掃了兩遍,他的目光就轉向了上下兩個最要緊的地方。
這一路行程和歇宿打尖的地方都是袁方安排,他並沒有解釋為何不住城中或是客棧驛館,上上下下也沒一個人發問。家丁們信奉的是凡事聽令,彭十三和牛敢那四個則是都聽張越的,至於張越和朱瞻基,兩人遵循的都是一個道理。
但凡不懂亦沒有把握的事,與其殫精竭慮卻做不好,還不如放手交給精通此道的專家。
趕路四天之後,一行人總算是過了徐州,再往前幾十里就是山東地界。一路上日行夜宿,對於身體健壯的家丁們來說固然是沒什麼大礙,但對於朱瞻基來說卻是頗為疲倦。自從那一次到大寧軍中為皇帝發喪之後,他已經好一陣子沒有這麼折騰過了。而那一次也和此次完全不同,畢竟,他還有大軍可以倚靠,京城局勢也完全在掌握之中。如今本就有些患得患失,他自然是不敢放鬆警惕,因此聽張越說今晚投宿運河邊上的韓莊,他不禁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