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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剛剛升官就有人送這樣的厚禮!」
杜綰原只以為是另有蹊蹺,誰知道這蹊蹺竟是如此大手筆,頓時吃了一驚。而靈犀笑著擺了擺手,又說道:「這只是送重禮的,還有古怪人只送了一份空空如也的禮單子便坐在花廳裡頭受用了酒席,要不是他不走,我還以為是來騙吃騙喝的。以往我還以為自己見多了人,如今看來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哪知道世上還有這許多怪人!」
「杜小姐,靈犀姑娘可在麼?」
這邊兩人正說話,外頭忽然有人叫喚,杜綰忙吩咐春盈出去看個究竟。不多時春盈迴轉了來,急急忙忙地說:「小姐,靈犀姐姐,外頭崔嫂子說又有人送禮,道是漢王府的。因著少爺不在,其他人去接待都不合禮數,所以崔嫂子才來敦請示下。」
漢王府?杜綰和靈犀交換了一個眼色,心中同時閃過了一個念頭。這漢王莫非是看準了張越乃是張輔的侄兒,所以才不肯放鬆?這時節杜綰自然不好出面,靈犀不敢怠慢,撂下禮單子在高几上就匆匆迎了出去。待到了門口,她見那一行漢王府來人一共是八個人,禮物竟是整整一車,饒是她見慣了各色送禮的人,也不禁呆了一呆。
這一車禮物進門,別說原本那撥正在花廳閒坐飲宴的賓客有人出來看動靜,就是那些拜會知府的亦是悄悄溜出來探頭探腦。當初漢王就藩青州府的時候,這兒的百姓幾乎是吃盡了苦頭,直到如今漢王的惡名仍然能止小兒夜啼。這青州府官員節下都得往漢王府送禮,然而漢王府給哪位官員送禮的卻從來沒聽說過,更何況是這麼一車。
接過那厚厚的禮單子,靈犀竭力忍住打開來看的衝動,只得解釋張越出門拜客如今正好不在,又請那位帶頭的軍官和其他押送禮物的軍士到花廳歇息用飯。然而,當著眾多圍觀的人,那帶頭的軍官卻是生硬地搖了搖頭。
「漢王有令,禮到就回不得停留。若是小張大人回來,還請姑娘告訴他初三日前往樂安漢王府一趟。」
儘管只是輕描淡寫一句話,但對於旁人來說,這震撼著實不輕。無數人都好奇地瞅著那一個個黑漆大箱子,瞅著靈犀手中的禮單,猜測來自漢王的一箱禮物究竟是什麼東西。雖說靈犀知道以訛傳訛只怕事情會愈發離奇,但這當眾開箱無論如何都使不得,只得吩咐了人來將東西往庫房抬。當全數入庫鎖好之後,她攥著禮單再次去尋杜綰,這一回方才是真真正正沒了主意。
張越直到過了晌午方才回來,坐車一轉進府衙前頭那條巷子就發現這裡赫然是一派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熱鬧模樣。及至踏進自家大門,聽了長隨稟報,遠遠望見花廳那些客人,他立刻有了數目,直到得知漢王打發人送來了一車禮,他方才真真切切地頭痛了。
漢王朱高煦這是幹什麼,嫌害得他大伯父張信不夠慘,如今又準備害死他麼?
一時間,他在心裡埋怨起了之前朱棣那道口諭。若不是張謙帶著他走了一趟漢王府,朱高煦只怕未必會注意到他這麼個微不足道的人物。深深吸了一口氣徑直往裡頭走,直到進了垂花門碰到了匆匆迎出來的靈犀,他便沉聲問道:「漢王都送了什麼?」
「一斗南海珍珠,一匣子五塊金磚,二百兩重。此外就是蟒緞、潞綢、杭絹,總之只看那禮單子上的東西,價值便不下五千兩銀。」
見張越倒吸一口涼氣,靈犀又低聲解釋說:「聽說當年大老爺和漢王交好的時候,逢年過節漢王也常常有重禮,只還比不上如今少爺這份,怕也是有安撫少爺的意思,畢竟先前鬧了那一出。另外,花廳中吃酒的賓客中有兩位來自諸城的也送了重禮,還有一位兩手空空的,一直在花廳那兒安之若素地等著,耐心倒是很好。」
第二百零六章 第一個投靠的人,虎口奪食本色顯
送了重禮不見得是要辦事的,兩手空空未必就是無所求,這是張越在步入仕途後的第一個正月初一深刻體會到的一個道理。
送了最重一份厚禮的漢王自不用說,與其說是為了張越辦事,還不如說是為了表示一種籠絡的態度,同時期望得到北京城張輔的某種回應。那兩位大商人也是因為打聽到了張越那深厚的背景,又指望他將來能升上青州知府,於是預先結下善緣。而恰恰是那位兩手空空看上去好像是吃白飯的,一進來便是深深一躬,擺明了一幅有事相求的架勢。
「學生方青拜見大人。」
張越雖初來乍到,但卻沒少在本省有名的家族姓氏上下功夫,因此這一個方字便讓他心中一動。來者大約三十出頭,頭上天青羅帽,身穿藍色鑲黑色寬邊直裰,腳上是一雙黑色雲頭履,收拾得利落精神,只這身打扮便顯露出了此人的儒生身份。
那方青一眼便看出了張越的疑惑,遂恭敬地解釋道:「學生是永樂七年院試秀才。」
見張越含笑點頭吩咐他坐,他便輕輕一撩袍子下擺端端正正地坐下,那腰杆恰是挺得筆直。此時有小廝捧上茶來,他微一欠身,眼睛又看向了張越。
「學生當初二十出頭就中了秀才,一直還頗有些自矜,不料鄉試十年不中,這份求功名的心思也就慢慢淡了。所以,聽說大人少年英才,由秀才而舉人而進士不過花費了四年功夫,學生這心中本就是感佩。然經史之才素來並不等同於治理之能,大人上任安丘伊始便拔除了兩個毒瘤,之後更是公平賑濟百姓交口稱讚,學生方才是真正佩服得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