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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奉天門西的西角門入內,便是奉天殿等三大殿。昔日巍峨雄壯的大殿如今只剩下了這光禿禿的漢白玉底座,上頭的殘垣斷壁和木石等等已經全都被清理一空,走路的視野自然是開闊了許多,張輔極目遠眺,甚至可以看到再後頭的乾清門和乾清宮。等穿過中左門來到了乾清門前時,立刻便有禁衛上前查看腰牌。

    雖說這是出入宮禁的必要一關,但張輔乃是英國公,內廷中從上至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平日不過都是虛應故事而已。可這一天,那個棗紅臉的雄壯衛士卻是翻來覆去查看了一番那仁字號獨龍蟠雲花金牌,隨即方才行禮放了人過去,而那引路的小太監卻被引到了乾清宮前院的屋子。

    登上台階到了正殿前,張輔剛正了正衣冠,內中便立刻傳來宣召聲。他正色入內,待到了那一掛黃竹簾前站定時,他就聽到了張皇后熟悉的聲音:「請英國公。」

    聽到這麼一個請字,張輔不禁心中大凜。及至有人高高打起那竹簾,他垂頭入內,但只見那架黃花梨雕龍大床上赫然垂著明黃帳子,影影綽綽透著裡頭有人。床前的黃楊木交椅上,面沉如水的張皇后正看著他。他才剛剛下拜,立刻有小太監上前攙了他,又有人搬來了錦墩請他坐下。儘管往日也是這做派,但今日皇帝宣召卻只見皇后,他那顆心已是提了起來。

    

    「太醫剛剛來過,這會兒人正在旁邊的屋子裡開藥方。」張皇后的語速異常緩慢,仿佛每一個字都經過細細斟酌,「皇上剛剛還清醒的時候吩咐立召皇太子回京,另外就是召張卿及部閣大臣入宮。如今前頭這樁事情我還不曾打發人去,但召諸卿入宮卻遲延不得。部閣眾臣如今已經在乾清宮前院西廂房等候,我先見張卿,便是因為皇上說英國公乃國之重臣,內外大計,可召卿商討。」

    這樣的話張輔曾經聽過一次,但如今再次聽到,他卻覺得喉嚨哽咽,竟是說不出話來。皇帝近月以來身體不佳他是聽說過的,可朱高熾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是藥罐子,走路尚需宮女攙扶,因此他並沒有把這些消息當一回事。可是,這會兒張皇后已經把話說得清清楚楚,他就是不信也不能。自始至終,那架龍床上垂著的簾帳就不曾動一動,也不曾流露出任何活氣。

    「皇后娘娘,皇上……」

    「皇上午後從郭貴妃那裡回來之後,便突然犯了病。太醫院史院判連同四位御醫齊齊診斷之後,給出的都不是什麼好消息。」張皇后語氣雖然平靜,兩隻手卻攥緊了手中的絹帕,指甲拗得生疼猶不自知,「倘若不是自覺有些不好,皇上也不會急著宣召皇太子。其實,之前皇上率文武大臣謁長陵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有些心悸不適,只一直沒放在心上。」  

    說起謁長陵,張輔立刻警醒了過來。祭陵謁陵抑或是祭告天地等等素來是耗時耗力的事情,哪怕是他,先頭新君登基以及冊皇后時他兩次祭告天地,回來之後都歇了好幾日。倘若皇帝的病真是如皇后所說因祭陵而起,縱慾而發,恐怕這病結果果然是不好說。

    「臣明白了,但一應防戍事宜,還請皇后示下。」

    張皇后深知張輔的謹慎,再說心裡本就有所合計,此時就直截了當地說:「皇上的意思是,派御馬監少監海壽去南京召太子,五府軍務以及京中一應調兵事宜盡付英國公,以劉永誠為副,范弘鍾懷佐理。天津衛德州等地悉如去年舊制,至於在京的漢王諸子,派神策衛嚴加保護。一應內外政務,悉由六部匯總,內閣票擬,我親自審閱蓋印。對外只稱皇上有恙,暫罷朝請。」

    「臣謹遵皇后諭令。」

    見張輔起身拜倒,張皇后不禁長吁一口大氣,忙吩咐旁邊的太監攙扶起來,旋即又一字一句地囑咐道:「海壽馳召太子是一條,你也派信使往南京,知會一下張越。京城不比昔日大寧,哪怕再小心翼翼,消息怕也是遮掩不住的。太子雖有府軍前衛,路上興師動眾卻大費周章。總而言之,早先便是英國公不負先帝所託,定了這大明乾坤,如今我也是一應交付於你……讓你家的那匹千里駒不拘用什麼法子,總之讓他保著太子儘快完完好好地回來!」  

    等到張輔依言告退,張皇后方才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床邊,將那明黃色的帳子輕輕掛在了帳鉤上。見床上的朱高熾猶自昏睡不醒,她的眉頭漸漸緊蹙了起來,繼而深深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怨憤。

    二十餘年苦苦隱忍,如今好容易君臨天下,卻不知道好好保養身子,竟是只知道和女人糾纏!她為了他多年操持內務,恭謹侍上,也不知道耗費了多少精神,到頭來竟是怎麼規勸都沒用。倘若這一次他真的熬不過去,她自然會遂了他的心意,讓那些女人生生世世伴著他!

    就在她狠下決心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一個尖細的聲音:「皇后娘娘!錦衣衛指揮僉事房陵已經來了,正在西暖閣等候。」

    張皇后一下子就從沉思中回過了神,放下了袖子站起身來,淡淡地對旁邊兩個小太監吩咐道:「在這裡好生守著皇上,若是醒了即刻報我。傳令下去,乾清宮禁止外人窺探,違者杖斃!東西六宮嬪妃不得令不許出宮半步,先頭分封的諸王若有求見,先留宿東宮舊居,諸妃和諸王不得會面!」

    第六百八十四章 身為人子

    父親重病這四個字對於張越來說不啻是晴天霹靂。這麼些年來,父親張倬雖然常常不在身邊,但他卻總能體會到那種無時不刻的關切。相比母親孫氏用嘮叨來表達關愛,父親張倬並不是多話的人,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在暗處悄悄地打點一切,為他掃除那些後顧之憂。儘管世人往往只知道他張越,很少知道他的父親姓甚名誰,但那卻是他不可或缺的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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