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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越在家裡並不是最年長的,上頭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但張超張起從來不會擺兄長架子,出了事情反而第一個來找他拿主意,長姊張晴則是早早嫁人,因此他早就習慣了站在前頭。而朋友中間,他也常常是出主意的狗頭軍師,就連在父親面前也是。大約唯一把自己當作孩子想要竭力護著的,也就只有母親孫氏。這會兒聽了朱寧的話,他只覺心頭觸動。
杜綰不覺笑道:「姐姐還真是看穿了他的本性!」
朱寧沒等張越回答,便伸手去牽住了小五,隨即轉過身道:「小五的事情你們夫妻不用惦記了,我如今既然在京師,總會幫她留心著,人我帶回去說話了,你們一路走好。」
說完這話,她就衝著陳蕪喚道:「別杵在這兒,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再不回去你家主子該著急了!這兒來來回回人多,認出我不要緊,認出你就麻煩了!」
看到小五被朱寧拖上馬車前還朝自己揮了揮手,張越不禁長舒一口氣。有朱寧在,小五這邊他總算可以放下心,不必擔心她耐不住性子冒冒失失跑去了草原。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遠處一陣悠揚的鼓樂聲,一怔之後就醒悟了過來。
他倒是差點忘了,今天被打發出京城的,可是還有漢王朱高煦那個沒膽鬼!那一位來的時候氣勢洶洶,這會兒還不是走得憋氣?要不是他對唐賽兒提出了那個要求,恐怕朱高煦早死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此亦失勢,彼亦失勢
令旗、清道、幰弩、刀盾、弓箭等等之後是各色旗幡、樂器,旋即又是紫方傘紅方傘紅銷金傘紅繡圓傘等等各色傘蓋和青繡圓扇紅繡圓扇等等,再往後是駿馬八匹,居中是高一丈一尺六寸的親王象輅,再往後則是手捧間抹金銀水盆、間抹金銀水罐、渾抹金銀香爐、渾抹金銀香合等等的宮女。
對於京師百姓來說,除了天子前後幾次出巡出征的大駕鹵簿和法駕鹵簿,這樣盛大的情形自是難得一見。再加上又是皇太子代天子相送,如此風光的親王天底下難尋第二個,因此在城中看見大隊人馬出城的時候,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心中暗頌天子仁德,竟然能包容這樣一個誰都知道懷有逆心的親王。畢竟,朱高熾這一回不但宣召漢王朱高煦進京拜謁,而且還增其歲祿,准其擴王府,冊封其庶三子為世子,餘子皆封郡王,賞賚更是不計其數。
進京的時候三軍縞素赫然一支哀兵,離城的時候卻盛陳儀仗全套親王服飾,這鮮明的差別就連隨侍漢王朱高煦入京的那些將士都覺得有些恍惚,更不用說別人。此時離城遠了,坐在象輅之中的朱高煦想起剛剛朱瞻基親自送到麗正門外頭的情形,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
哪怕是當了皇帝,朱高熾仍是那般裝模作樣,那一樁接一樁的封賞安慰等等,竟是硬生生揉搓得滿腹怨氣的他動彈不得,這會兒只能離京!要是有大義名分,要是他還能有當初道衍和尚那樣的絕頂謀臣,怎麼會像眼下這般狼狽?
如今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象輅除設有紅簾之外,四面都是高垂帷幔,恰是將呼嘯寒風全都遮擋在外,車內還安設有腳爐手爐。然而,如今離城走了十幾里,朱高煦就漸漸感覺到了那股無處不在的寒意,但這些比起心頭那股深重寒意卻算不得什麼。忽然,他感到下腹一陣脹痛,頓時變了臉色,立刻張口叫道:「來人!」
除了馬夫之外,象輅前後的高踏板上都有一個太監伺候,兩人在寒風裡頭凍得直發僵。聽到這聲音,他們幾乎不約而同驚醒了過來,慌忙問道:「千歲爺有何吩咐?」
「把馮遠茗叫……請過來!」
用了一個請字,這對於平素桀驁的漢王朱高煦來說極其不尋常。然而,他自然有客氣的理由。那麼多大夫都治不好的病,「馮遠茗」偏偏妙手回春。不但如此,就連他腰腿酸痛等等陳年舊疾,對方也一樣樣調理了下來,而且多半不用喝那些苦汁子湯藥,幾針下去就能大為緩解。於是,此次進京之前,他就把當初請來的其他大夫全都趕到了莊子上。
須臾,厚厚的紅色帷幔被人掀開了一條縫,緊跟著便鑽進來一個人影。因這些天日日把脈,朱高煦早習慣了這一遭,隨手就把左手伸了出去。診脈的同時,他只覺得小腹越發脹痛得厲害,不禁沒好氣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天每日都有這一遭?」
但使出手就能取了朱高煦性命,這些天來無時不刻地面對這種誘惑卻得忍著,唐賽兒自己幾乎認為自己的本職就是個大夫。只是,既然欠張越一個人情,人家所託之事也算不得什麼大為難,不過是讓她不能動手殺了朱高煦,她又答應了,於是既然不能讓這事情連累了師傅馮遠茗,於是只得勉強按捺住凌厲的殺心殺意,只在藥里動了不少手腳。
此時此刻,她三個手指頭在朱高煦的腕脈上搭了一會,隨即便淡淡地收了回來:「如今天冷乾燥,還請殿下平素節制一些。」
要是換成別人,單單這節制兩個字便足可讓朱高煦翻臉大怒,然而此時,他臉上雖青一陣白一陣,最後還是勉強按捺了下來,冷哼一聲便擺手打發了人。等到帷幕重新放下,他又想起了朱高熾送來給自己的十二個宮女。那當口他的病還沒完全調理好,看得見吃不著,心裡更是覺著朱高熾是有意的。於是,一旦雄風大振,他也不知道荒唐了幾個晝夜,根本沒在乎眼下他還得為朱棣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