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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這回母親回去了,您就自求多福吧!
看見孫氏仍然站在船尾對自己招手,張越只得又伸出手來揮了揮。良久,直到那船上的人影再也分辨不清了,他這才轉過身來往回走,等到胡七迎上來,他剛剛那春風和煦的笑容無影無蹤,當即沉聲問道:「你早上說的那件事如今怎麼樣了?」
「東廠那個番子梁銘已經依照陸豐的話滅口,這種人留著對袁大人和少爺您都沒用,反而是禍害,殺了就殺了,反正這帳本就得算在陸公公頭上。此人沒有對別個說過這種事,所以就算要提防也只要防著陸公公就是了。方姨娘的事情袁大人已經下令各地錦衣衛格外留心,但直到現在還沒發現端倪,她應當是自有一套匿跡的方法,恐怕難能尋到。至於大少爺的外宅,據袁大人至今為止弄到的消息,只怕那女人和倭寇脫不開關聯。」
「你是說她和倭寇勾結?」
「因為那艘船上的人已經都找不到了,袁大人也是根據船找到的幾條大概線索。但其中一條很值得注意,說是那船乃是松江府的一個商人租下的,那商人和松江府第一大戶那位楊二少關係密切。而就在朝廷大軍平倭之後,松江府還傳出過消息,說是楊二少死了。但據錦衣衛查探,楊二少應當是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家裡的不少財物以及一個婢女。」
雖說對二伯父張攸說過沒有草菅人命的習慣,但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張越手上直接間接的人命已經有幾百條,所以他並不是怕手上沾血,而是不想妄動殺心。此時,他心頭殺機大盛,但一想到張超因為前頭那位心上人的緣故,或多或少地對這個女人動過真情,他不免要多多考慮。細細思量了片刻,他便又對胡七吩咐道:「事到如今,你對我說實話,眼下錦衣衛的地位不比從前,以袁大人的秉性絕不至於什麼預備都沒有,他對你們是什麼交待?」
對於張越突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胡七頓時有些訝異,猶豫了又猶豫,他最終還是在那炯炯目光的注視下吐露了實情:「袁大人如今漸漸把錦衣衛暗諜一部分一部分剝離了開來,原屬於錦衣衛的那條線仍歸錦衣衛,他新建的那幾條線則逐漸交卸了給我,除了其中一條,其餘都是我掌總。大人說,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不在位子上,得為了自己和您將來考慮。」
知道袁方已經在留後路,張越心中很是鬆了一口氣,旋即便若有所思地問道:「不在你掌控中的那條線,掌總的是不是當初的范兮妍,如今的林沙?」
「少爺您怎麼知道?」胡七沒料到張越竟然一猜就准,面上登時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古怪之色,「那丫頭雖說是女流,手段卻激烈得很,我曾經喬裝打扮到她那裡去要過情報,結果差點被她認出來。她誰都不認,只認袁大人,要說您可是給袁大人舉薦了一個忠心耿耿的部屬,就是沐頭對袁大人恐怕也沒有她那麼狂熱。」
狂熱……難道自己當初一時起意舉薦出去的竟然是一個天生的密探料子?此時此刻,看著胡七那古怪的表情,張越也漸漸覺得心中犯起了嘀咕,只那丫頭是范兮妍也好,是林沙也好,卻是和他再也沒什麼相干,反正那是袁方的麻煩,因此他轉瞬就丟開了這層考量。
「趁著東廠還沒有那麼快動作,梁銘又打聽到了那個女人住的地方,咱們現在立刻過去。我也就請了今天一天的假,以後若是要再請假,恐怕趙羾尚書再也不會允了。」
「少爺不知會老太太和大少爺?」
「祖母眼下還病著,不要去驚擾,回頭我再去解釋。至於大哥,他好容易才平靜了下來,我去找他無疑是勾起他的心緒,再說他的錯不比那個女人少。再說,今天這種日子,不適合干那種煞風景的事。我只是想再當面看看那個女人,關了這麼久了,希望她放聰明一些。」
時值深秋,運河中儘是從南邊過來的糧船,碼頭上儘是靠漕運吃飯的漕丁和苦力,甚至還有幾艘兵船,於是便給這熱火朝天的地方添了幾分肅殺。看見張越轉頭望著繁忙的碼頭,胡七立刻明白了那一層意思,點點頭之後就跟著張越穿過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外走。好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一條道到了外邊,幾個隨從早已牽著馬等候在那裡,主從兩人便上前和他們會合,上馬之後,眾人自是快馬揚鞭離了通州,不多時就上了至北京的官道。
由於人原本是顧氏安置的,張越從來沒有打聽過,因此這回還是頭一次來。好在胡七早就向梁銘了個仔細,一群人從德勝門入了北京城之後就直奔積水潭附近的羊房胡同。由於北京城如今還是地廣人稀,因此這一片幾乎沒什麼住戶,就是官府中人也難能上這兒來。他們這麼六七個人風馳電掣進了胡同,竟是也沒驚動什麼鄰舍,順順噹噹就找到了地頭。
胡七敲了好一陣子,那黑漆大門方才張開了一條縫,裡頭的門房看清了門前這一大幫子人,頓時大吃一驚,慌忙拉開了兩扇門,訕訕地迎了出來:「三少爺,怎得是您?」
「我來看看。」
張越言簡意賅地丟出四個字,卻是再也不解釋,徑直跨進了門檻。這時候,胡七朝自己的三個兄弟打了個手勢,見他們各自散開望風,他就把呆頭呆腦的連生和連虎趕了進去,又拉起那個摸不著頭腦的門房進門。然而,等他親自關上門,這才得知今天靈犀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