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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禁止園戶與商戶私相交易。」蔡京毫不避諱地將自己的設想全盤托出,「除了在京城設立榷貨務管理茶事,在各地產茶區設立茶事司置場收購茶葉,然後商人需至各地茶事司買茶引購茶,另外再徵收商稅,如此一來,一年茶利至少能有一百萬貫。」
果然是要恢復禁榷制度!高俅心中一動,臉色卻不變毫分。「元長公想要改善財政,這一點我也很贊同。只是商人既然是到各茶事司買茶引購茶,則各地官府若是截留茶利,則朝廷卻沒有更好的辦法。而置設茶場收購園戶的茶葉,其成本開銷巨大不說,一旦積壓,則難免重蹈當初的覆轍。」
蔡京聞言心中一凜,緊接著又有些猶豫:「伯章的意思是說……」
「要改就需徹底,否則將來元長公若是想到了更好的方式再更易茶法,只怕就會引起民間茶商園戶的諸多怨言!」
聽到這麼一句斬釘截鐵的話,蔡京頓時霍地站了起來,來來回回在桌邊踱了幾步,復又回身坐下,臉色已是一片坦然。「伯章此言可謂是深入我心,不錯,我也覺得僅僅恢復榷茶並不完全妥當,只是我的其他設想還不成熟,擔心提出來引起更大的反應。伯章,你既然認為要徹底變易嘉佑通商法,我想聽聽你有什麼好主意。」
「以前的榷茶法其實是官府收購後的專賣制度,一需要置茶場的費用,二需要極大的人工人力,還得同時防備胥吏猾民等從中漁利,所以有諸多空子可以鑽。以我之見,朝廷大可不必仿效從前再置茶場禁榷,而採用引榷法!」
高俅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臉色變得異常沉著。「其一,茶引不得由各地擅自發賣,由太府寺印造,由京城的都茶務統一發賣,另外還要置合同簿勘驗,一旦商人售茶完畢,則對簿銷去茶引。其二,商人販茶時盛茶的籠篰由產茶地的通判或相當之官委匠人依樣製造,不許商人使用私物,如此大小定製,商人便不能私自貨買更多的茶葉。其三,每年派專人到園戶茶園預估茶葉產量,並造冊登記,若是一旦銷售茶量與登記不符,則可追究園戶之責……」
他話還沒有說完,蔡京便重重一拍桌子,險些將酒杯震落在地:「好!果然是天衣無縫!」此時此刻,他著實感慨萬分,這一樁樁一條條著實合他的心意,就是讓他本人來設想也不過如此,他又豈能不拍手稱讚。
高俅自己卻心知肚明,自己其他的比不過蔡京,但要是比大事上的遠見,這天底下怕是沒人比自己的預知能力更強了。對於那些大茶商而言,陣痛自然難免,可是為了長久之計,還是快刀斬亂麻更為妥當。
第十六章 面君王一唱一和
蔡京和高俅一同請見的時候,趙佶正一個人在福寧殿後殿揮筆作畫。聽到兩人求見,他也沒有擱筆,而是隨口吩咐讓人進來,手上畫筆卻依舊不停。儘管登基為帝,但他對於書法和繪畫上的興趣卻絲毫沒有減退過,但有時間他便會定下心來潑墨揮毫,甚至還曾經暗地裡派內侍悄悄地將畫作墨寶寄於坊間售賣,這已經成了他如今最大的趣味。當然,能夠有幸買下皇帝御筆的幾乎都熟悉趙佶筆跡風格的官員,再不就是喜好收藏的民間大戶,尋常百姓自然是沒有那個余錢。
高俅一進入後殿便發現趙佶正在埋頭作畫,不禁向蔡京投去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他也不出聲,和蔡京一左一右地站在趙佶身邊,細細地端詳著那幅快要完成的畫作。只見趙佶全用水墨,畫的卻是花鳥飛禽,一眼看上去濃淡相宜形神兼備,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蔡京自己於書畫上亦是頗有根底,見趙佶題完字蓋上印章,便笑著稱讚道:「聖上如今的書畫功夫又見長了,這飛禽花草猶顯意境。對了,數日前我還有幸從集賢齋重金買進了一幅《繁花似錦圖》,看那風格筆法,應該是聖上的新近之作吧?」
「哦,原來那幅畫是元長你得了?」趙佶一邊在內侍捧上來的銅盆中洗手,一邊興趣盎然地說道,「我還道是誰用了一千足貫的價錢買了去,卻不料是你,看來你也是個有緣的。」
「聖上有如此愛好,我們又怎會例外?」高俅仔仔細細品鑑了一番那幅剛剛完成的畫,也不禁轉頭笑道,「不瞞聖上說,臣那裡新近也得了聖上的一幅手卷和一幅畫作,卻是從未讓人看過呢!」
「哈哈!」趙佶聞言心懷大暢,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看來你們兩個還有些眼力,唔,不錯,不錯!」他擦乾淨了手上的水珠,這才眨了眨眼睛道,「話說回來,伯章早年便跟隨朕,那些書畫手跡朕自然收藏了不少,不過,元長,朕可是很早就藏了你的兩把扇子呢!」他說著便朝身邊的曲風點頭示意,曲風連忙去了。
見蔡京一臉茫然,趙佶便又解釋道:「那是很早的事情了,朕一直讚賞元長的書法,只要聽說有你的墨寶遺落在外,朕必會設法派人收取,那兩把扇子也是用重金買來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問伯章,具體的事情還是他操辦的。」
趙佶一好丹青,二好書法,高俅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一時有這樣的興致卻讓他措手不及。饒是如此,他還是笑著接口道:「當初還在潛邸的時候,聖上確實愛極了元長公的字,那兩把扇子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蔡京心中極為得意,嘴上卻不免謙虛了兩句。待到那兩把扇子拿過來之後,他方才確認是自己的親筆,只是在什麼時候流落在外,他卻是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