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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福寧殿後殿中,蔡京、高俅、嚴均三人便站在趙佶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牆上那一幅囊括遼國、吐蕃和西夏的地圖。此乃神宗年間藏在宮中的珍物,就連樞密院中的地圖也是以這幅圖為藍本,一旦有變,君主便會令人在此基礎上加以改制,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最全的地圖。
「據報,蕭海里逃到女直去了。」趙佶轉過身緩步向外走去,三名臣子連忙跟在後面。「此人一向橫行霸道慣了,原本是削職議罪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他偏偏要拉起大旗謀反,還準備與女直諸部結盟。憑他那些人馬,怕是遼主隨便派出一員將領就能夠手到擒來吧?」
見趙佶在御座上坐下,高俅只是略一沉吟便搖頭道:「聖上,只怕蕭海里未必這麼快束手。他手下雖然少,但都是亡命之徒,被拿住只會是死路一條,所以無不奮勇效命。再說他已經逃竄到女直那邊,若是女直人不出兵和遼人合擊,只怕一時半會還奈何不了他。」
「哦,伯章居然這麼看得起這個人?」這些天朝堂逐漸恢復了往日平靜,趙佶的心情自然而然好了起來,「均達,你在樞密院北面房多年,你認為此戰結果如何?」
嚴均連忙彎腰答道:「啟稟聖上,臣認為蕭海里必敗無疑,不過,他也應該不會在一擊之下潰敗。女直諸部之間如今仍然有爭鬥,更不會為了區區一個蕭海里而得罪強遼,出兵只是早晚的事,那時蕭海里縱有天大的本事也難抵兩面合擊。」
「女直……看來這女直人也不能小覷。」趙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才舒展了眉頭,「這是遼主該去操心的事,和朕卻無關。今日朕召你們前來,主要是為了議一下西邊的情況。如今羌人執趙懷德號令諸部,多有聯結之勢,而王厚在京也有一段時日,是不是該令他去熙河了?」
剛才一直未說話的蔡京見高俅和嚴均全部默不做聲地看著自己,自然心領神會,連忙欠身道:「聖上所言極是,羌人自大小隆贊爭國之後便始終人心不寧,而若不得通習羌事的邊將,則無以行以夷制夷之道。依臣之見,可令王厚儘快起行,遲恐生變。」
「臣附議。」
「臣附議。」
趙佶見臣子意見盡皆一致,不由異常高興。「既如此,那朕便儘快令人下詔。對了,你們認為派誰去熙河路勾當公事最為適宜?」
此話雖然隱晦,但聽在在場三人耳中卻都是意味分明。高俅和蔡京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的心意,不由全都坐在那裡躊躇,誰也不肯率先揭破,結果倒是嚴均最先開了口。
「聖上,前時臣奉聖意前去拜訪王處道的時候,他曾經說過,若是朝廷另派人勾當熙河蘭會路公事,則需委派之人通曉軍事,熙寧年間神宗皇帝用李憲李子范正是如此道理。不過,此次用兵非同小可,聖上也需對內臣加以節制。」
節制兩個字一出,高俅不由暗自咂舌。嚴均前面的話意思很清楚,也就是說派童貫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最重要的卻是後頭的話——即便派內臣監軍,也需加以節制,不能讓人完全乾涉了主帥用兵。他倒是沒想到,嚴均這直言不諱的脾氣至今還未完全改掉。
「好你個嚴均達!」趙佶大愕之下不由搖頭笑罵道,「此乃祖制,朕倒是有心去掉這一條,只是到時朝中官員必定不依。再說內臣監軍一向都能謹守本分,這一點朕還是放心的。唔,就派童貫去吧,他至少在軍事上還有些心得,不見得拖了後腿。」
蔡京斜眼瞧了嚴均一眼,見對方依然是鎮定自若絲毫不以為意,不由愈加感慨。只可惜,官當到了嚴均這個地步,娶妻就變成了一件相當大的事,一旦和自己結親,他日一旦晉升便成了裙帶關係的鐵證,也難怪對方不肯。
議定了此事,趙佶不由覺得心懷大暢,轉而詞鋒一轉道:「對了,伯章,朕前幾日看過吏部草擬的本章,此番你的三弟高傑要回京了?」
「承蒙聖上記掛,舍弟確實要回京了。」冷不防聽到趙佶提到高傑,高俅不禁一愣,隨即立刻接口道,「臣已經寫信對他說了,三年考評磨勘還沒到時候,讓他交卸完了該辦的事情就儘快回去……」
「是朕讓他回來的!」
聽到上頭傳來這句話,高俅頓時把剩下的話全都吞回了肚子裡,愕然抬起了頭。「聖上……聖上這是何意?」
「要不是皇嫂對朕提起,朕說不定就讓你糊弄了!」趙佶見高俅變了臉色,不由大笑道,「你如今有妻女陪伴,難道就忘了你弟弟的婚事麼?」
高俅這下子才醒悟了過來,他回來的這些天幾乎忙得腳不著地,所以也沒來得及和英娘多敘別情,更不曾聽其提起這件事。此時被趙佶這個皇帝一口提起,他頓時有些尷尬。「聖上責備得是,舍弟已經年過二十,早已應該娶親,倒是臣一直疏漏了。」
「所以說,這一次朕要給你家做一個大媒,不,應該是說皇嫂要給你弟弟作個大媒!」趙佶想想前幾日劉珂對自己提起此事時喜笑顏開的模樣,越發覺得這件事情大有可為,「如今元長的次女正好到了婚嫁的年齡,和你弟弟正好相當,這不是天作之合麼?」
高俅聞言大驚失色,立刻舉目往蔡京看去,見蔡京自己也愣在那裡動彈不得,他不免覺得事情蹊蹺了。
蔡京剛才只當是看熱鬧一般在旁邊看得有趣,聽到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不由著了慌,脫口而出道:「聖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