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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王厚所說,夜晚再攻城時,整個宋軍立刻爆發出一種異常強大的氣勢,自統軍將領乃至尋常士卒,人人的眼睛裡都閃爍著一種嗜血的紅光,而這一點尤其在頭一撥三千死士攻城的時候完全顯露了出來。和前一日一樣,在連綿不斷的石塊砸擊之下,從雲梯上墜落的人依舊不計其數,只是這一次軍士們的表現卻大相逕庭。但有一口氣在,這些人便會從地上爬起來再度奮勇向上,再砸下來再上,城頭上四處可見頭破血流血染戰袍而依舊悍勇殺敵的勇士。殺得興起時,竟有傷兵不管不顧地抱著羌兵自城頭一起落下,一時羌人盡皆膽寒。
「誰說我大宋男兒沒有膽色!」王厚遠望戰況,不覺豪氣大發。見東面城頭宋軍漸漸稀少,他突然大喝道,「本帥麾下可有勇士願意帶五百死士攻東面城牆?」這一問之下,頓時全場皆驚,須知王厚身邊的親兵幾乎都是趙佶御口賜下,一多半都是帶著武官品級的親貴子弟,不少只是希望藉機拿一筆軍功以供他日升職。若是真的效勇夫之舉去攻城作戰,那不是把自己的小命往裡頭填麼?
一聲之下無人應答,王厚不由心中冷笑,但他城府如今已非當年可比,正欲轉過話頭,耳畔便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
「屬下願往!」
王厚定睛一看,見是姚平仲,心底不由犯起了躊躇。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可為什麼偏偏是這個自己還頗有點欣賞的小子?他王厚如今能夠為洮帥,都是出自高俅的舉薦,而姚平仲顯然是高俅的心腹,倘若出了什麼事情,自己拿什麼交待,而且姚家豈不是要忌恨上了自己?
「希晏,攻城乃是九死一生的勾當,你真的願往?」說實話,此時他頗希望姚平仲能夠藉機知難而退。
姚平仲已經被戰陣上的情景激起了心中血性,此時毫不猶豫地答道:「屬下不想墮了關中姚氏的威名,請王帥允准屬下所求!」
「好!」王厚的倔脾氣也上來了,重重點了點頭,「本帥便給你一營五百人,來人,帶他下去重新整裝!」
「多謝王帥!」姚平仲聞言大喜過望,連忙跟著另一個中年親兵匆匆奔了下去。
「看來,我大宋的武將還是後繼有人的!」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之後,王厚神情大振,回頭厲聲下令道,「隨本帥移步陣前!」
主帥遣心腹親兵出陣並親自蒞臨陣前,這個消息幾乎是以飛一般的速度在整個軍中傳播了開來。火把和帥旗到處,人人皆是忘情呼喊,一時間士氣大振。而裝束停當的姚平仲在到達己方陣營的第一刻,迎來的便是麾下士卒們的高聲歡呼。這些人身上清楚可見戰火的痕跡,很顯然,他們都是今日早先經歷過攻城之戰的倖存者,而晚間重臨險境,竟無一人露出懼色。須知他們此次的主將不是別人,正是那威名懾關中的二姚後人!
咚,咚,咚——
震天的戰鼓聲響徹原野,只見陣前正中處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座高達十餘丈的木質高台,其上火把重重,並高懸牛皮戰鼓一面,而在上頭奮力擊鼓的,赫然是主帥王厚。在那令人血脈賁張的戰鼓聲激勵下,新換上的一撥攻城軍齊齊吶喊一聲,飛一般地朝城牆沖了過去。
城牆上的羌人也已經殺紅了眼睛,僅僅是一個大白天,他們已經不知道殺退了幾撥進攻,也不知留下了多少宋人的性命。預先準備好的滾石檑木已經全都用光了,如今民夫送上來的都是從民宅上拆下來的磚石瓦片,所幸箭矢還能供應的上,否則他們早就難以堅持下去了。在尋常士兵奮勇殺敵的同時,一些將領卻已經露出了深深的恐懼之色。大宋和羌人的大戰這並不是第一場,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如今這種深入骨髓的戰慄感。倘若再頑抗下去,難免真的如大宋主帥的勸降書說的那樣,舉城上下全部化作齏粉。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這是縈繞在不少羌人酋頭心中的念頭,他們當初之所以會依附於青唐王子谿賒羅撒的麾下,不過是因為他的強大,不過是因為他能夠為他們帶來保障。如今,沒有得到半點好處卻迎來了大宋強兵,丹波禿令結又頑固不化,誰也沒有義務為這樣一位頭領死戰到底。
第二十五章 出奇兵火燒宗水
「王帥!一味強攻恐怕不是法子!」
童貫匆匆上了高台,見已經有軍士接替王厚擂鼓,立刻上前提出了異議。「如今將士雖然拚死用命,但羌人占了地利,萬一今夜再不能攻下來……」
「今夜湟州必下!」王厚毅然決然地吐出一句話,這才向童貫點了點頭,「監軍放心,我已經有了計策。之所以讓大軍拚死攻城,正是為了讓羌人不及防備奇兵!」
童貫只覺眼前一亮,但仍舊有些不可思議:「奇兵?」
王厚露出了一絲微笑,隨即大喝道:「王用何在?」
「末將在!」
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將領聞聲而出,快步上前行了一個軍禮:「不知王帥有何吩咐!」
「今次長途奔襲,一直沒有你上陣的機會,想必你早就耐不住性子了!」王厚含笑看著這個驍勇愛將,心中異常滿意。王用麾下有三千精銳騎兵,合六指揮的軍力,他一直按捺不動,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使用這支騎兵,如今看來,時候已經到了。「王用聽令!」
王用連忙退後了兩步俯首聽令,待聽完軍令之後,他不禁喜上眉梢,狠狠握緊了右手。要是成功,他的功勞遠比第一個攻入城中的將領更大,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