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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說得同樣自幼父母雙亡的蘇元老五內俱焚,險些落下淚來,頓時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傷。許久,他方才止住了心頭繁雜的心緒,勉強安慰道:「元鎮你也無需感傷,你終究還是有母親可供奉養,他日你位高之時,她便能夠安享晚年,總比我只能緬懷那兩杯黃土的好!總而言之,令堂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終究還是有福之人。」
趙鼎這時方才想起蘇元老的身世,頓時自悔失言,點點頭便連忙把話題岔到了別處。「對了,杭州雖說乃是大州,但畢竟不是江寧府之類的大府,此次高相公安撫東南,為何會擇定了此地,莫非杭州是要升府了麼?」
對於這些內情,蘇元老卻從未詢問過高俅,因此略一思忖他便搖了搖頭:「此事我委實不知,不過,按照地利來看,杭州在運河邊上,漕運交通便利,坐鎮此地,兩浙路和江南東路便全都在只掌之中。倒是你說的升府,我也覺得頗有可能,當初蘇學士在杭州的幾年中,不僅疏通了西湖,而且聽說江南繁華氣象盡在蘇杭,照我看來,升府也在於聖上一念之間。」
「這就對了。」趙鼎聞言不覺釋然,但下一刻,他的臉上便露出了一絲促狹的笑容,「子廷兄,我聽說你至今未曾完婚,江南乃是煙花之地,到時以你的人品俊彥,可得把持住啊!」
見趙鼎突然復了年少心性,蘇元老不覺啞然失笑,卻也懶得搭理這位新友人的胡言亂語,徑直拿起書便繼續看了起來。接下來的時間裡,任憑趙鼎如何說,他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讓趙鼎好不懊惱。
一路過了秀州和崇德,高俅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杭州。雖說沒有刻意張揚,但是一直在運河中航行,諸般行蹤自有人打探,因此碼頭上早早便聚集了一幫子人。一介縣令尚有屬吏無數,更何況是高俅身上帶著安撫大員的身分?再者趙佶剛剛下旨將東南轉運司的事務也交到了高俅手中,一時間,誰都知道這東南如今已經是全部攥在了這位前宰相的手心裡。
面對一群前來迎接的官員,高俅卻並沒有擺架子,一概是端著笑臉寒暄,話語中帶著使人如沐春風的平和,自然叫一幫原本還惴惴不安的官員漸漸安心了下來,尤其是通判胡嘉良更是如此。歷來通判知州分頭掌權相互制衡,平常倒也相安無事,只怕是哪一頭太過強勢,另一頭便不好辦了,因此,如今攤上了這麼一個壓根惹不起的人當知州,他哪敢有半分不敬。
「高相公一路辛苦,我們已經在會賓樓擺下了筵席,也好為高相公接風洗塵。」
見胡嘉良牽頭,旁人也紛紛附和,高俅卻笑著擺了擺手。「酒水我自然不會卻了大家的好意,只不過,今後在諸多大事上,卻得靠各位幫襯。有道是眾人合力,其利斷金,不是麼?」見各人臉色各異,他便知道這句話分量頗重,心中不由連連冷笑,「此番我既然是離了中樞安撫東南,就該依照地方上的規矩,各位說是也不是?」
他能夠這麼說,旁人卻無法接口,個個是滿臉賠笑地連道不敢,胡嘉良更是打哈哈矇混過關。接下來,十三個進士也下了船來,少不得又是一番廝見,等到浩浩蕩蕩一群人擁進了會賓樓,卻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由於胡嘉良早就包下了整個會賓樓,因此人雖然多,卻也顯得毫不擁擠。女眷們在三樓包廂另開了數席,一應家人並雜役等全都在一樓大堂用飯,而二樓則全部都是一眾官員。觥籌交錯間,高俅是來者不拒談笑風生,顯示出了深厚的海量,倒是幾個新科進士被灌得酩酊大醉,只有始終滴酒不沾的蘇元老以及酒量頗佳的趙鼎仍舊安坐在席,而蔡薿卻早已被幾個相熟的官員拉了過去,長袖善舞自不必說。
一頓飯足足吃了近兩個時辰,其間還有歌伎上來唱了幾個曲子,頗為賞心悅目。大宋官員風流則風流,卻遠遠不似明清官員來得齷齪,四個年輕貌美的歌伎雖然引來了目光駐足無數,卻是無人借醉露出醜態,不過,高俅倒是注意到有人似乎派了家人去詢問四女身價,料想是準備拿錢贖回家作妾的。他聽慣了京城的名詞麗曲,乍聽得江南的清新小調,興致也自然不錯,看在旁人眼裡更是覺得他這個上司頗好伺候。
酒酣之際,坐在高俅身邊的胡嘉良便悄悄湊近說:「高相公,聞聽你此來江南乃是受了重命,江南的幾戶大家也想拜訪一下,因此請託上了下官。下官不敢擅專,還要請大人示下。」
見胡嘉良做出了一幅為難的姿態,高俅暗嘆其人聰明,臉上卻只是淡淡的。「此事容後再議,我初來乍到,不好太快見他們。」
胡嘉良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失望,但下一刻便依舊換上了笑臉。這一席接風宴,最後在面上自然是賓客盡歡人人高興,但心底如何卻只有各人自己知道了。
第四十章 直掛雲帆濟滄海
到了杭州,高俅並沒有急著處理事務,而是先把一群進士全都撒出去,命他們尋訪民情,但是還給了一個要求,不許擾民。這下子,眾人的目光不免全都放在了這十幾個進士身上,注意高俅的自然漸漸少了。等到高俅一道札子請來了華亭市舶司提舉高傑,人人皆道這是兄弟間的事,更是放下了本來的擔憂。
既然是公事,高傑自然不好帶著妻子同行,而華亭到杭州之間只有數百里,若是快馬加鞭只需半日。因此,從高傑接到札子到抵達,中間不過是一日的功夫,倒是讓高俅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