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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
寫到一半被人打攪了興致,蔡京自然是惱怒萬分,可是看清了管家後頭的那個人,他立刻便消了滿腔怒火。因為那個手捧長卷的不是別人,正是福寧殿的一個內侍。
「蔡相,聖上新作了一幅畫卷,一時不知該題何字,因此命小人將畫卷帶來,請蔡相品鑑之後題字。」
「哦?」雖然時常和趙佶一起品鑑字畫,但這種事蔡京還是頭一次遇到,心中不免有些驚疑。略一沉吟,他便笑著點了點頭,「既然是聖上欽點,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我聽說聖上最近作畫頻繁,難道只有這一卷未得題字?」
「蔡相果然通曉聖意,沒錯,聖上還畫了另一幅長卷,準備過兩天命人送往高府。聖上說,那一幅是為了賀高相,而這一幅和蔡相合作的畫,他日會作為送給嚴學士的婚儀賀禮!」
第十一章 吐真心夫婦情深
雖說君子娶妻重德不重色,但是,世上還沒有哪個男人能真正做到這一點,嚴均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在納采、問名、納吉、納成之後,英娘便藉故到霍家去探視了一回即將出嫁的新娘霍嫻,一見如故之下立刻認了乾姐妹,順便也安慰了一番霍家那位老孺人。誰知一歸家,她便看到高俅正在指揮人在正堂懸掛一幅牡丹,頓時覺得一陣奇怪。
見妻子回來,高俅立刻示意管家接了自己的活計,笑吟吟地迎了上來。「怎麼,見著那位新娘子了?看霍端友一表人才的樣子,他的妹妹至少也應該是品貌端正吧?」
「何止品貌端正,嚴大人這一次是有福了!」英娘一想到自己初見那少女的情景,忍不住稱讚道,「霍家是常州望族,霍端友雖然早年喪父,但其母也是知書達理的,不僅把家中料理得妥妥噹噹又為兒子娶了妻,就連女兒也教導得異常出色。」
「哦?」高俅原本只是出於政治上的考量而提出了這樁婚事,此時聽得妻子如此讚譽別人,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來。「均達如今可以放寬心了,既然此事已定,將來也不會再有人纏著他要嫁女許妹。嗯,他如今雖然升了官,住的卻還是老宅子,此次借著成親的機會,聖上應該會另賜他一座宅邸才是。」
「你還說呢,當初三弟成親的時候多大一處院落,如今他離京任官,只能空關在那裡,簡直是浪費。早知如此,就該讓三弟在這裡成親,不該讓聖上賜那麼惹眼的地方!」英娘一想到出任華亭市舶司提舉的高傑,登時又是好一陣埋怨,見高俅但笑不語,她只得沒好氣地丟過一個白眼,這才指著廳堂上的那幅牡丹問道,「對了,我倒忘記問你,這是怎麼回事?」
「哦,那是聖上剛剛命人送來的。」
「原來是聖上……什麼,既然是御賜的物件,你竟然敢掛在這個地方?」英娘起先還沒注意,回過神來立時大驚,「聖上下賜的物件,人家誰不是視若珍寶藏在庫房裡頭供著,你居然敢掛在外頭?要是讓那些御史聽到了,指不定……」
「我的夫人,這是聖上專程送來的賀禮,而且還特地囑咐掛在正堂,否則你認為我有多大的膽子?」高俅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鼻樑,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曲風親自把東西送過來的時候,還透露說聖上會有大動作。比起這幅畫來,恐怕那時才容易引人彈劾!」
「原來如此。」英娘低聲答了一句,心底忍不住還是生出了一縷黯然。她當然知道丈夫所指為何,事實上,就在數日前,府中上下便開始計劃著辦喜事。雖說不可能真辦成娶正室那麼隆重,但誰都知道,伊容和宮中兩位娘娘情分非同小可,又和夫人英娘情同姐妹,因此求吉日卜吉時一項都沒漏過去,英娘自己也費了不少功夫。可即便如此,聽到丈夫流露出那種口風,她的心弦仍舊被狠狠觸動了一下。
「英娘……」
「沒什麼,我只是為伊容妹妹高興,她都等了你那麼多年了!」英娘死命克制住心頭情緒,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很少有哪個女人會這麼死心眼的,她為了你浪費了大好青春年華,如今風風光光操辦也是應該的。至於聖上那邊,我曾經聽皇后提起過,說是聖上會藉機給蔡相的兩位如夫人封贈,所以說,就算彈劾,也不會都集中在你身上。」
趙佶的心意固然讓高俅感動,但是,他更在意的卻是妻子的感受。雖說這麼多年的夫妻生活下來,他深深了解到英娘是這個時代最典型的溫婉女性,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對方溫良賢德的外表下,就一定不會在意有別的女人插進來分走感情。此時,他只覺心亂如麻,也顧不上有別人在場,突然一言不發地伸手把妻子拉進了懷裡。
「高郎……」只是低低迸出了兩個字,英娘便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她自小受到的那些教導無不告訴他,身為女人不能妒忌,這些年她也努力告誡自己要做到這一點,但是,事到臨頭,她卻發覺一切都是徒勞。
相擁許久,高俅抬起頭來時,卻見四周的家人躲了個一乾二淨,心下暗暗讚許他們知情識趣。他輕輕地用手拭去妻子眼角邊的淚水,低聲安慰道:「英娘,我對你的心不會變的。」
「嗯。」英娘似乎又回到了當初謹小慎微的時代,聲音比蚊子更輕,「我不是妒忌,只是……」
「天底下女人哪有不妒忌的,若不是你真的一點事都沒有,我還覺得不舒服呢?」高俅在妻子背上輕拍了兩下,這才正色問道,「王皇后說的話,你以為有幾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