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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些什麼呢!」練雲飛狠狠瞪了一眼妻子,這才鄭重其事地對兒子吩咐道,「鈞如,爹如今幫不了你什麼,看你的模樣,住在這裡想必也比原先安全,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我和你娘都不喜歡招惹權貴圈子,眼下你卻深深攪和在裡頭,我想著就覺得憂心啊!你娘出身富家,卻沒讀多少書,我更是不識幾個大字,及不上你有出息……唉,也不知霍大哥的女兒……」
聽到「霍大哥」三字之後,練鈞如渾身大震,心中仿佛被利刃狠狠剜了一下,那種痛徹心肺的感覺幾乎讓他難以自持。許久,他才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紅布包,雙手呈遞了上去:「爹,娘,孩兒不孝,這樁婚事……孩兒此次去夏國見到了霍叔叔,他如今已官居夏國上大夫,而夏侯二子閔氏兄弟皆傾心於霍家小姐,我……」
練雲飛鐵青著臉接過當年親手贈出的信物,聽練鈞如一一道明事情原委之後,長長嘆了一口氣,突然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練鈞如臉上。金洋見狀不禁驚呼一聲,忙不迭地將兒子護在懷裡,這才心痛地抬頭斥道:「你這是幹什麼!你應該知道,鈞如這一次出去非同小可,你還能指望他去娶了霍家小姐?他若是真的上門提親,只怕會殃及霍家滿門!你,你糊塗不糊塗啊!」
「我打他自然不是為了這個!」練雲飛冷哼一聲,平時精華內斂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來,「你怕連累霍家,自然可以瞞著霍大哥將婚約攪和了,可你為什麼要任由玉書那孩子嫁給閔西全?聽你的口氣,夏國局勢不穩,你這不是害了霍家嗎?要是斗氏真的取閔氏而代之,你讓玉書那孩子怎麼辦?」
練鈞如聽得呆若木雞,渾身動彈不得。他一次又一次地欺騙自己,認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霍家能夠保全,甚至違心勸霍弗游許嫁也是為了顧及霍玉書自己的意願,可到頭來……他和斗御殊有密約在先,倘若斗氏真的易姓成功,那麼,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爹……我……」練鈞如掙扎著迸出兩個字,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全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全都是他自以為得計,到頭來卻仍舊是傷了父母的心。
「鈞如,你記著,你毀了婚約,這一點我不怪你。霍大哥不因富貴而背約,這一點我很佩服他。現在你已經鑄成大錯,要悔改也來不及了,所以,我要你答應一件事!」練雲飛一字一句地吼道,蒼老的臉上儘是堅毅之色,似乎恢復了當年的雄風。
「孩兒知錯,爹您說吧!」練鈞如咬咬牙抬起了頭,竭力迫使自己不躲避父親的目光,「孩兒會照您的意思去做!」
「很好!」練雲飛重重點了點頭,伸手將練鈞如攙扶了起來,「若是玉書今後一生幸福,那此事自然作罷。如果一旦夏國出了亂子,他們夫婦難保性命或是霍家有難,我要你不惜一切代價救他們性命,你能夠辦到麼?」
「我……會做到的!」儘管知道這是猶如緊箍咒的承諾,但練鈞如還是應承了下來。他已經在權謀中迷失了方向,倘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他就真的失了最後一點人性靈光了。望著欲言又止的母親,他的心漸漸暖了起來,他也不想整個人化作萬年堅冰,卻勉強自己劍走偏鋒,現在看來,他根本就錯了!
「還有,有機會的話,我想要親自見霍大哥一面,是我對不起他!」練雲飛高高地昂起了頭,竭力不讓別人看見他眼中的水光,「當日結拜時,誰會想到現在的結果?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外室中,金洋扶著步履踉蹌的練鈞如,臉色早已變得慘白。她原本就在富家長大,看慣了兄弟姊妹爭鬥不休的情景,漸漸明白了丈夫暴怒的緣由,可是,她實在不忍心苛責自己的兒子。輕輕撫著練鈞如額頭的亂發,她溫柔地將兒子攬在懷中:「鈞如,你爹雖然暴躁了一些,說得卻沒有錯,你確實做得過分了。如果你對霍大哥明明白白地解釋清楚,那麼將來真的出了事,你也盡了責任……唉,說來說去都是天數,誰會想到,我們一個獵戶家居然會弄到如今的地步?」
練鈞如一言不發地倚在母親懷中,一遍遍回想著自己當日的舉止,悔恨夾雜著心痛,幾乎讓他一刻都不得消停。許久,他才想起了自己和孔懿的婚約,思忖片刻便決定在母親面前先露一個底。
「娘,其實我有意違了婚約,一來是因為霍家小姐玉書心儀閔西全,二來……二來是因為我已經有了意中人!」他石破天驚地道明了緣故之後,心情也猛地一松,語氣也流利了起來,不過,他卻不想再多說霍玉書之事,只把話題轉到了孔懿身上,在解釋了事情緣由經過之後,他又一口氣把香洛和儀嘉兩女的身份來歷抖摟了出來。「小懿身世可憐,兼且又和我情投意合,所以我早已允諾娶她為妻!而香洛儀嘉卻只能暫且委屈一下了,她們畢竟嫁的是興平君姜如,只有等情勢好轉之後,我才能正大光明地給她們一個名分。」
金洋認真聽練鈞如講述這些錯綜複雜的情事,許久才露出了一絲髮自內心的笑容。她伸手在兒子頭頂重重敲了一下,「想不到你還挺會四處留情的,幸好你沒有拋棄那兩位姑娘的打算,否則我非讓你爹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孔姑娘我曾經見過,心腸確實好,而且人漂亮又懂進退,你能夠娶她也是福氣。嗯,這件事我沒有什麼意見,就看你爹能否消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