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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就先灌醉了你,否則這談判過於輕易,豈不是讓我那兄長小覷了去?」樊威慊哈哈大笑,上前輕易收起匕首後,猛地擊掌三下,大殿的門終於被人緩緩推開了。
第八卷 鬼谷
清溪鬼谷外,正是好一片世外桃源,除了其中的三兩個隱士之外,便只有深山樵子間或出現,卻也不曾擾了山野清淨。時值春日,谷中的幾棵古樹上,竟是破天荒地開出幾個嫩黃色的花蕊來,遠遠望去,蔥綠之中一點馨黃,別有一番風情,令人驚嘆不已。
魏方已是在谷外徘徊良久,卻是始終沒有鼓起勇氣踏入谷中。他幼年家境尚可,也曾求學拜師,遊歷天下,到頭來卻是一事無成,老來所謂的耕讀也不過是笑話而已。蹉跎歲月四十載,此時想到要和故人重逢,他心中的畏怯之意頓時占了上風。
須知他雖然和鬼谷子王詡有過數面之緣,當年也談得極為投機,但如今一者已是為天下名士,名噪天下而隱於山野,他卻是尋常農人,當初求權貴門客尚不可得,這天地際野,又豈是能夠輕易看透的?再者,他深知己主練鈞如雖貴為中州使尊,卻沒有多少實權,要能說動善於詞鋒的鬼谷子出山,或是通過其人招攬賢士,困難並不是一星半點。若是一事無成地回去,又有何顏面對那位禮賢下士的使尊殿下?
他正在谷外的青石上沉思,卻不防遠處早有兩個年輕人注意上了他。鬼谷之中雖然履有訪客,卻都是大大方方報名求見,而今魏方衣著得體,行為舉止卻是古怪,怎能叫人不起疑心?這兩人也都是出身貧家的子弟,在鬼谷之中跟隨師傅多年,心中嚮往的乃是列國權貴縱橫睥睨的日子,這些年來,他們也不知道看著師傅拒絕了多少奉命前來延請的權貴之人,可無論是誰,鬼谷子王詡都是搖頭謝絕,翻來覆去的理由就是那麼一條,山中歲月好,不慕人間富貴,這就讓兩個心向富貴權勢的年輕人急得直跳腳,只可惜來人對他們倆根本就是不屑一顧。
「這位先生,請問您可是來拜訪家師的麼?」蘇秦實在忍不住了,狠狠心一跺腳,便直截了當地現出了身形,走到魏方面前一揖問道,「家師這些時日都在谷中煉藥,怕是難以接待貴客。您若是真有要事,不妨說出來,若是真的緊急,我再向家師通報不遲。」他的心中已是打起了如意算盤,倘若真的遇著了求賢之人,他非得一展那三寸不爛之舌不可。
魏方聞言愕然,剛一抬頭,面前便又多了一張堆滿笑容的臉孔,正是鬼谷子的另一個弟子張儀。「先生,我們師兄弟乃是家師的弟子,平日除了為其操持勞役之外,便是學習那縱橫言論之理,如今也是小有所成。先生遠來是客,雖然家師暫時不得而見,但裡頭還有茅屋數間,至少可以遮蔽風雨寒氣,先生不妨進去敘話,如何?」
魏方見這兩個年輕人執禮甚恭,說話更是有條有理,不由點點頭。橫豎他如今也沒有完全想好和當年故人說些什麼,還是先進去再作計較好了。蘇秦和張儀見來人絲毫沒有往昔那些人眼高於頂的架子,心中不由大喜,言談間也更為熱絡了起來,一而再再而三地套問著對方來意,魏方卻始終含笑不語,只是環顧著四方景致,時不時點頭讚嘆,顧左右而言他。
到了那草廬之中,魏方果然見那居中的一間大門緊閉,因此也順勢隨著兩人到了另外一間居室之中。只見裡面的一應陳設都是就地取材,看上去頗為簡陋,卻洋溢著一股山野的清新淡雅之氣,果然是他那老友一貫的風格。不過,他的目光很快便停在了角落中的一處,眉頭也是不經意地微微一皺,那上頭的東西雖然看似斑駁,卻是前朝曾經用過的銀質酒爵,論理只有朝中權貴才會在盛宴時使用,此處又怎會留有這等物事?
他正在沉思,卻聽得兩個年輕人忙不迭地招呼他用茶,只得微笑著答應了一聲。輕輕閉目品了一口茶水,他只覺口鼻間瀰漫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苦澀,許久之後方才升起一股淡淡的余香,卻是一會兒就消散了去。待到他睜開了眼睛,瞧見的卻是蘇秦和張儀兩人滿懷期待的臉,不由莞爾一笑。
「此茶定是王兄所制,他習性如此,一貫不喜那些香氣撲鼻的俗物,愛的就是這種山中野茶,說是如此才具有真性情。想不到多年未見,他居然還是老樣子,真是……」魏方自失地搖搖頭,這才正視著兩人的眸子,「你們二人聲稱乃是王兄的弟子,那應該深得其學說真髓,為何還未曾出師去求一個出身?如今列國權貴無不求賢若渴,雖說驟得高位有些困難,但總還是有些門路可走的。」
蘇秦和張儀見說到了正事上,立刻對視了一眼,換作了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許久,蘇秦才長嘆一聲道:「先生有所不知,家師平素對我兩人要求極嚴,言明若是不得縱橫一道的精髓,便不得出師,即便出師也不能提他老人家的名頭。可嘆我二人都是庸俗之輩,哪裡能輕易窺得真正的門徑,所以至今仍在苦讀研習,希望能夠在將來使得家師的學問一道能夠發揚光大。」
張儀哪會讓師兄一人出風頭,略一思索便緊隨其後。「不瞞先生,來往此地的權貴名士雖多,卻大多是仰慕家師之名,未必就真正看重縱橫之學,對於我等二人也是不屑一顧,如此之人就是勉強收容了我倆,將來也不過是一介不得志的門客而已。若是真想他日得遂凌雲志,便一定要尋找到真主才行,否則不得主人信任,又何來一伸抱負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