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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西原聽得呆若木雞,手中正在把玩著的玉佩不經意間悄然落地,砸了個四分五裂。
第四章 大火
練鈞如雖然在明空面前撂下了狠話,卻並非真的下定了決心。只不過,閔西原一看便是翻臉不認人的角色,若真的扶持此人登上了諸侯之位,自己未必就能夠真的將其牢牢掌控在手。今夜他已是見識了孟嘗君斗御殊的心機秉性,可以料想,閔西原其後會受到一通教訓,有這麼一位手握權柄的舅父在朝,只要行止不曾有虧,閔西原冊立世子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那麼,夏侯遲遲未曾下定決心,究竟是何緣故?他倚在書桌前,漸漸陷入了沉思,就連有人進了書房也未曾察覺。
孔懿悄無聲息地將茶水果點擺放整齊,見練鈞如猶自怔怔地坐在那裡,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從此次以假面目現於人前之後,她清冷的性子便大有改觀,可是每每在練鈞如這個假冒使尊面前,卻始終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為的就是不讓自己彌足深陷。不管練鈞如怎樣掙扎求存,怎樣奮力向上,都沒法逃過他人的算計。難道,自己就真的放任這種狀況繼續下去?
書房中的兩人一坐一立正在發呆,就聽得外頭傳來一陣大呼小叫。孔懿警覺地衝到門口一張望,只見不遠處沖天火光,足足將半邊天映照得通紅,觀其方向竟似乎是香洛儀嘉所居住的清華別院。練鈞如只是比她慢了一步,待看清之後也是面色大變,急匆匆地向外頭衝去。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和兩女朝夕相處的這些時日,他已是習慣了用她們的溫情一點一點地融化自己的心扉。正是因為如此,儘管知道她們可能是王姬離幽的耳目,他卻仍然容下了兩女。
孔懿見練鈞如腳下步子紊亂,只是猶豫片刻便挾著他往別院掠去,夜晚的微風拂動著她的絲絲長發,蕩漾出別樣風情,只是此刻誰都無暇欣賞。不過幾息功夫,兩人便到了清華別院門口,那沖天熱浪逼得兩人連連後退。府中的僕役早已被驚動了,一桶桶自旁邊小溪中汲取的水不斷地往高漲的火頭澆去,卻始終是杯水車薪。練鈞如急躁之餘,只得抓著旁邊一個直跳腳的僕役,厲聲問道:「裡面為什麼會突然起火,人呢,都跑出來沒有?」
那僕役這才看見練鈞如,卻也忘了行禮,帶著哭腔嚷嚷道:「殿下,這誰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走了水!郭如夫人適才去了小廚房為殿下做點心,董如夫人不知是不是在裡頭,小人,小人奉命去取用茶水,誰想到,誰想到……」
練鈞如聽到香洛不在別院中時便吁了一口氣,然而,儀嘉的安危就分外可慮了。望著那四處肆虐的火舌,他竟是有一種奪門而入的衝動。身旁的孔懿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沉吟片刻便對身旁圍著的幾個侍從吩咐道:「取棉被和涼水來!」她也不多羅嗦,取了棉被蓋在頭上,又在周身上下潑滿了涼水,二話不說便往火場中衝去,練鈞如阻攔不及,只能在後頭高聲道:「婉兒,不要逞強,你……」看著孔懿的身影消失在烈火中,他的心便似刀割一般痛苦難耐,直到此時,他方才隱隱察覺到,對於這個外表堅強的女子,自己似乎早就存了一絲情誼。
一進火場,孔懿便感受到一股逼人骨髓的熱意,饒是她內功精深,此時也不免步履踉蹌。剛才練鈞如的那句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心頭自然有那麼一絲感動。然而,她親身進火場救人,雖也有相救儀嘉,另外則是為了探察這起火之因,畢竟在夏國的地頭上,兩個出身周國的姬妾所居之地發生火災,怎麼想都是蹊蹺萬分。
所幸外頭看來火勢兇猛,裡頭的不少房間裡還都是齊齊整整,再加上孔懿早已閉住了呼吸,因此走動起來也還勉強使得。一路上,她也不知道跌跌撞撞碰倒了多少東西,總算摸到了一具猶有氣息的軀體。孔懿也來不及多看,見其人面目似乎是儀嘉,便一把將其扶了起來,死死地掐了幾下人中卻始終沒有反應,此時,屋樑上已是隱隱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心道不好的她急忙將儀嘉負在背上,才剛衝到門口便發覺面前掠來一條黑影。
「把人給我!」來人正是嚴修,匆匆趕到火場之後,他便毫不猶豫地沖了進來,果然找了一會便遇到了孔懿。「殿下在外頭都急壞了,你快些出去,這地方不能多呆!」他一把搶過孔懿背上的儀嘉,一馬當先沖了出去。孔懿才剛要尾隨而去,卻發現了地上一顆亮晶晶的東西,未及細想便拾起來放入了懷中,幾個起落衝出了火場。
剛從小廚房趕回來的香洛早已是哭得渾身痙攣,撲在練鈞如懷中不敢抬頭。練鈞如原本就焦急萬分,卻又不好責怪香洛,只能喝令著那些僕役加緊救火。終於,就在人人耳中都傳來房屋的崩塌聲時,一前一後兩個人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嚴修和孔懿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衝出了火場,在他們的背後,那原本甚為壯觀的小樓轟然倒地,化作了一團廢墟。
練鈞如命兩個侍女扶住香洛,急匆匆地奔上前去,見嚴修和孔懿都是安然無恙,他方才放下了心思。兩人救出的果然是儀嘉,儘管一息尚存,但儀嘉吸了過多的濃煙,又是受了火毒,一時半會並未清醒過來,饒是如此,香洛仍舊喜極而泣,抱著儀嘉的軀體哭個不停。
火勢也驚動了洛都令尹,一個時辰之後,大隊甲士前來幫助撲滅了火勢,善後工作足足進行了一夜,這一次,練鈞如等人徹夜無眠。好容易等到大夫確定儀嘉的傷勢沒有大礙,練鈞如方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拖著沉重的步子來到了後花園。此時,旭日早已衝破了地平線,然後練鈞如卻覺得身上依舊一片冰冷,嚴修雖然語焉不詳,他卻聽出了其中真意,似乎,那一場沖天大火是人為而並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