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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月,剛剛我對千秋沒說實話,十二公主和三皇子過境北燕之後,一度遭遇刺客行刺,她盡力救了三皇子不說,還用玉石俱焚的招式重創了刺客,自己也險些丟命。而後,重傷之後的她顧不得養傷,利用母族惠妃家裡在當地的勢力,將疑似下手的一家當地豪族連根拔起,甚至還殺了一個與此有涉的地方官。”
想到當初那個天真驕縱的北燕公主,如今回國之後卻迸發出如此濃烈的光輝,甚至不惜生死地硬拼,周霽月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她沒有驚嘆對方擅殺官民的行為,畢竟她的眼界固然談不上囊括全局,卻也知道北燕和南吳不同,權貴之間的角力更為簡單直接粗暴,所謂的規則更是在很多時候形同虛設,所以君殺臣臣弒君屢見不鮮。而這會兒她說什麼都好像不那麼合適,乾脆就最終保持了沉默。
“和你說這個,不是為了別的。用千秋從鶴鳴軒找出來的那些詩集上的話來說,你和他是青梅竹馬,算得上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夥伴。他和你,自然要比他和越國公主要來得親近,所以越老頭當初才會帶你去刺激越國公主。如今人看樣子確實是因為受刺激而有所蛻變,但那老頭的做法也不是沒有其他惡果的。”
說到這裡,東陽長公主頓了一頓,這才繼續說道:“因為越國公主很容易認為,自己要配得上越千秋,那就得拼命提高自己——而對於她這個層面上的人來說,那就得拼命獲取甚至增加自己的權力,如此一來,如果蕭卿卿真的回去,很容易從越國公主那邊趁虛而入。”
周霽月這才明白,東陽長公主剛剛三言兩語打發走越千秋,隻字不提蕭卿卿的事,不是因為不重視,反而是因為太重視。她有些不安地雙手交握,十指緊緊扣在一起,隨即用儘量冷靜的口氣問道:“那長公主希望我做什麼?”
“很簡單,紅月宮的那些人,從海十三以下的大部分人都會立刻放出來,你需要利用你信得過的那些人,盡力和他們打成一片,進一步甄別是否有人存在問題。但最重要的是,你得把蕭京京和海十三完全爭取過來,而皇上會說服百官,把紅月宮編入武品錄,讓下十一門變成下十二門。”
“蕭卿卿的行蹤恐怕很難追到了,但她的女兒,她的紅月宮,若是就此一掃而空未免可惜,但一點都不加以節制,任其存在,卻也太過馬虎。所以,不得不請你多花點心力。你要知道,千秋就算當上玄刀堂的掌門,因為他的出身,也不可能去領袖武林,你卻可以。”
周霽月頓時愣了一愣,隨即不禁苦笑道:“長公主您還真看得起我。”
“你沒說什麼何德何能的話,足可見心裡有足夠的自信。千秋當年能把你撿回來,你又能拋開金陵的富庶安逸,回去經營白蓮宗,我不信你,還能信誰?我可不會說,讓你好好干,別讓越國公主後來居上搶了千秋,要知道,總不能按照誰最能幹,千秋將來就娶誰吧?”
周霽月縱使再大方的人,甚至曾經對越千秋當面表露過喜歡的意思,卻也實在難以應付東陽長公主這樣露骨的調侃。她不自然地咳嗽一聲,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有沒有臉紅,隨即狼狽地岔開話題道:“蕭京京和宋師妹最交好,我會通過宋師妹,盡力成為她的密友。”
見周霽月說完這話,欠身行禮之後,就逃也似地竄下了車去,和剛剛越千秋被趕下車時的情景恰是相似得很,東陽長公主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不知道越老太爺對于越千秋的終身大事是怎麼籌劃的,可在她看來,與其給越千秋硬塞什麼和皇室關係密切的郡主宗女之類的人,還不如順其自然。
就好比嚴詡那樣,她曾經苦心相看的那些女郎,他一個都看不上,後來和蘇十柒不打不相識,越千秋又巧計把蘇十柒送到了她身邊美其名曰陪她解悶,等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之後,便自然而然互生好感,最終成就好事,日子過得比單純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美滿得多。
越是特立獨行的少年,越是堵不如疏,她就覺得周霽月比十二公主這樣的更適合千秋!
當大吳這邊正因為一系列事件而進行一場並不在計劃之中的大掃除時,遙遠的北燕,一行人正在這正月天寒地凍的時節繼續北上。
被大隊兵馬簇擁在最當中的一輛馬車上,廂壁四周包裹著厚厚的毛皮,靠後的座椅改成了一張寬大的臥榻,上頭鋪了柔軟的褥子,一個年輕少女擁裘半坐,手底下捂著一個梅花六角手爐。倘若是從前見過她的人,幾乎很難認出這位面色蒼白,氣質沉靜的少女便是北燕排行十二,飛揚跋扈的越國公主。
而在她對面,與她對坐的三皇子,這會兒雖說一言不發,可不停地掃向十二公主的眼神,卻透露出了他那複雜的心情。
無論是險死還生的經歷,還是被親妹妹救了一命的那種感激和尷尬混雜的心緒,再加上目睹滅族和殺人時的驚慌,全都讓他沒辦法正視這位從前只當成是嬌縱任性的妹妹。
“你用不著謝我。這次你不過是被我連累的,出手的絕對是大姐,不會有別人。她恨我遠勝過她恨你。而且,我大開殺戒把她這一處勢力連根拔起,她在恨我入骨之外,也不會放過你,所以別說到上京這一程路,到了上京之後,我們同樣是步步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