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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千秋說著就提高了聲音:“我可有言在先,貿然去三司舉發而提不出實證的,那是誣告。但只要大家提出的是實證,屆時查證屬實,那自然少不得論功行賞。這不是玄龍司或者武德司又或者總捕司和北燕秋狩司的較量,是我大吳和北燕的較量。所以,拜託大家了!如果真的能查個水落石出,大家都是功臣!”
在金陵城裡,越九公子一貫是強勢的代名詞,可此時此刻越千秋說完之後在馬上客客氣氣躬身為禮,沒有半點往日的凌人氣勢,顯得誠摯萬分,因此圍觀人群在片刻的沉寂過後,頓時爆發出了一陣叫好。
就連跟在越千秋身後,心知肚明這把戲的徐浩和安人青,也覺得他這番話實在是很漂亮。
光用國之大義來壓人,自然是空口說白話;而光是論功行賞來利誘,也容易被人指摘。雙管齊下,不論是哪個官員,甚至最擅長挑人刺的御史,面對越千秋這番言語也只能折戟。
你怎麼指摘他?國與國的敵對和戰爭,本來就是匹夫有責,誰都可能上戰場!至於會不會有人去某些達官顯貴那兒堵門窺伺……呵呵,平民百姓又不可能爬你家牆頭,如果你真的被人抓出把柄來,說得輕點兒當然是你自己立身不正,說得重,那自然是你圖謀不軌!
當越千秋策馬離開,匆匆去玄龍司找嚴詡打探消息時,他在人前說的這麼一番話在有心人的使勁散布之下,一傳十,十傳百,頓時成了人盡皆知的秘密。
於是,在之前那些謠言中被提到的個人或者家族或者其他勢力,不消說立馬萬眾矚目,就連天巧閣的雲豐師兄弟三人也不例外。
三個人早就得到了越千秋的提醒,對此頗有心理準備,事先就已經採取了行動。三個人一點都沒有因為避嫌就躲在武英館裡不出來的意思,每日裡全都是大大方方出現在人前,甚至早出晚歸,在一家有名的茶館中一坐就是好幾天。
在眾多小心監視的目光下,雲豐甚至直言不諱地拍桌子說:“我倒要看看,我們就這麼坐在這兒,秋狩司的人敢怎麼來蠱惑我們!”
有越千秋保證加托底的他們師兄弟三個敢這般大大咧咧,可其他人那就叫苦不迭了。尤其是在得知此次劫法場事件後,立刻打算彼此串聯好好鬧騰一場,設法打一個漂亮翻身仗的人們,那更是難受到了極點。
元宵節那天在玄刀堂發難不成卻被氣得昏厥過去,然後被越影親自“護送”回到裴家別院的裴旭,自然而然就是最惱火的一個。
雖說還不至於被氣得小中風,可裴旭本來就已經臥病在床,當暫時執掌家務的堂弟在面前吞吞吐吐地說,別院從正門到後門再到側門邊門,甚至每一處圍牆外頭,都有明目張胆死死盯著的人,別說去聯絡誰,就連正常進出也會受到嚴密監視,他頓時氣得用拳頭砸床板。
“金陵城裡什麼時候出過劫法場這樣的奇聞,三司還有功夫來盯我裴家?”
“不是三司的人。”裴旭那堂弟說到這裡,臉色更加難看了,“大哥,是越千秋在街頭放出話來,金陵城如今不少閒漢為了建功立業,因為街頭流言說樓英長會和……會和我們勾結,所以紛紛三五成群地盯著……”
這話還沒說完,裴旭就氣得差點噎死,頓時摳著喉嚨一陣驚天動地的死咳,仿佛前幾天不是因為激動氣急過度而險些爆了腦血管,而是得了肺癆……
當他終於在漱盂中吐盡了剛剛積壓在喉嚨口的痰,發現裡頭赫然有幾團烏黑的淤血時,他登時變了臉色。出身世家的他仕途順利,只比余建中大幾歲,如今也就是五十有三,按照擅長養身的裴家人那活法,大多能活到六七十,可眼下的狀況卻讓他又灰心,又痛心。
“這分明是那越千秋的詭計!你去,找人在街頭散布流言,就說他勾結天巧閣的人劫法場演戲……”
話還沒說完,裴旭就看到了堂弟那滿臉苦色,當即醒悟到自己這話根本不通,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說:“必定是越千秋生怕天巧閣被牽涉到劫法場之事,由此禍及到其他武林各派,到時候朝中那些原本就反對重修武品錄的大臣群起攻之。”
見這一次堂弟連連點頭,他就冷冷說道:“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越千秋才知道混淆視聽!你派幾個人出去聯絡一下,讓他們也放出相應消息……”
這一次,話沒說完的他自己就停了下來,一時不禁氣得面色發黑。沒錯,他是看穿了越千秋是混淆視聽,可那又怎麼樣?越千秋早下手一步,放出了無數風聲,幾乎囊括了所有可能對劫法場之事發難的朝中文武大臣,然後又發動金陵百姓的力量展開監視。
就如同剛剛堂弟說的,只要人一踏出這座別院,只怕後頭就會跟上不止一條尾巴。就算甩掉了,回頭只要有人在市井之中放話說看到裴家別院的人鬼鬼祟祟,只怕家裡附近那些窺伺者會陡然大增,誰都想從已經沒了牙齒的裴氏身上啃下一塊肉,由此建功立業。
裴旭再次憤恨地握拳砸著身下的床板,隨即頹然嘆氣道:“罷了,關緊大門,儘量避免不必要的外出,等這一陣風頭過去之後吧!”
不只是裴家因為這轟轟烈烈的全民戰爭而束手束腳,那些動作快參了三司一本的官員發現自己轉眼間成了被秋狩司挑唆的笨蛋,而摩拳擦掌準備看風色串聯攻擊的人們,則成了受到秋狩司蠱惑,打算在金陵挑起內亂的圖謀不軌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