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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又燃起了一絲莫名的希望,問:「為什麼?」
鍾陽旭凝視著他雙眼,徐徐道:「他說,阮氏母子死了,他就是邵兄唯一的兒子,大禪山若殺他,就是將邵兄子嗣趕盡殺絕……」將林狐稟報的情況慢慢轉述了一遍。
邵登雲兩眼漸漸瞪大,眼中,臉上,漸漸湧起無限悲哀。
之前只是有所懷疑,現在無疑確認了,阮氏母子的確是死於那逆子之手!
他後悔自己問了原因,有些事情還不如不知道答案的好,知道了反而無法接受。
噹啷!顫抖在手中的斬馬刀落地,邵登雲竟然笑了,慘笑,呵呵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敢徹底放權?手足相殘,我還活著啊,一個個就迫不及待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帶過來,把那孽障帶過來!」
鍾陽旭回頭對林狐揮手,「把人帶過來!」
「是!」林狐應下,快速轉身而去。
「都給我滾!」邵登雲陡然爆發,朝庭院裡來來往往的人怒喝了一聲。
眾人嚇一跳,紛紛快步離去,庭院裡很快恢復了清淨,只剩他和鍾陽旭等大禪山弟子。
邵登雲抬頭看天,緩緩閉目,靜靜站在原地不動。
等了有那麼一陣,邵平波來了,在黃斗和林狐的左右鉗制下來了。
邵平波神色平靜無波,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然是那位丰神如玉的大公子。
鍾陽旭偏頭看著他一路走來,神情複雜。
邵平波先朝他拱手致敬,走到邵登雲跟前,規規矩矩行禮道:「父親!」
邵登雲無動於衷了一陣,方慢慢問道:「是你乾的?」
邵平波明知故問道:「不知父親所指何事?」
邵登雲慢慢睜眼,盯向他,盯著這個自己最器重的兒子,滿眼悲傷地問道:「你二娘,你兩個弟弟,是你殺的?」
邵平波:「是牛有道乾的。」略頓,又補了一句,「的的確確是牛有道乾的,若不是他,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邵登雲臉頰劇烈抽搐了一下,咬牙道:「為什麼不連我一起殺了?」
邵平波靜默不語,目光平靜地與父親兩眼對視,堅定而不畏縮。
邵登雲呵呵一笑,「是不是我這老東西還有利用價值?是不是怕殺了我控制不住北州的局面?畜生,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你答應過放他們母子一條生路的!」
邵平波反問:「答應了父親的,我自然會做到,大不了將來的某一天將他們軟禁!可若是我死了,還如何兌現承諾,還如何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們要殺我,敢問父親一句,您阻止了嗎?您阻止的住嗎?」
啪!一記耳光清脆響亮!
邵登雲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臉上。
鮮紅的巴掌印瞬間浮現在邵平波的臉上,被打的頭一偏的邵平波靜默,沒有躲避。
啪!邵登雲揮手又是一記耳光甩出。
另一邊臉上又多出一道鮮紅巴掌印,邵平波還是站那沒躲。
邵登雲真是恨不得一刀將他給活劈了,可看到他那肖母的面容,就想起那已經過世的結髮妻子,想起結髮妻子臨終前的託付,一切都還歷歷在目,揪心,心如刀割!
他一把揪住了兒子的衣襟,拉到近前,與兒子臉對臉,一臉猙獰道:「畜生!就算你得逞了又如何?背負殺母、殘殺手足的污名,你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苟且一生,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為什麼不去死?」
臉上頂著兩道巴掌印的邵平波平靜道:「只有活著的人才能笑到最後,所以不能死,反而更要奮發圖強、力爭上遊,對失敗者的評論和對成功者的評論是不一樣的,毀譽將由勝利者左右,站在山巔的人是聽不到山下雜音的,只能看到一片匍匐膜拜者,萬眾齊聲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失望!滿眼的失望!邵登雲帶著極度失望的表情看著這個兒子,似乎從他母親過世後開始,這個聰明活潑的兒子的性子就漸漸變了,他慢慢搖頭,「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後!」
似乎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認識到自己這個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把推開了兒子,邵登雲喝道:「來人!」
外面聞聲跑來幾人聽令。
邵登雲指著兒子,咬牙道:「將他關進地牢,聽候大禪山發落!」
幾名手下相視一眼,不等他們有動作,邵平波已經自己轉身而去,沒讓他們為難。
邵登雲也轉身走了,只是肩背塌了下去,神色蕭條,形同朽木,腳步沉重而緩慢,似乎瞬間老了幾十歲一般。
目送父子兩個散場,鍾陽旭伸手,施法吸附了地上的斬馬刀在手,回頭又招了名弟子過來,叮囑道:「以後咱們自己的飲食,別老指望別人,自己要小心檢查一下!」
「是!」那弟子應下。
回到自己房間的邵登雲,進了一間平常不讓人擅闖的靜室。
室內設有香案,上方牆壁上掛有一幅畫,畫中一英武男子身穿戰甲,坐在馬背勒馬而立,氣勢威武。
畫的下方,擺有靈位,上面寫的字樣是:燕國大司馬寧王商建伯,之位!
走到香案前,邵登雲點了幾炷香,插入香爐,慢慢後退,看著畫像,慢慢屈膝跪在了蒲團上,叩首!
三叩首後,腦袋貼著地面沒起來,肩膀顫抖著,竟發出嚶嚶啜泣聲,「報應!報應吶!王爺,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