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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眼睜睜看著他走過,眼睜睜和他錯過,眼睜睜將上天恩賜的這一場重逢當成是鏡花水月一場幻夢,雨打風吹自飄零麼?
他的幾步,似要決斷我的一生。我,該怎麼做?我該叫住他,我該放走他?從來沒有這麼為難的時刻,這麼痛苦的抉擇。
再走一步,他就要轉過屏風,我衝口而出喊住了他:「雲,師兄。」
我再也不會叫他哥哥,再也不會以一聲哥哥來掩飾我並未將他視為哥哥的心事。
他停住腳步,回過身來,靜如深水的眼眸里是我熟悉的那一種凝望,今日,我終於看懂。
千言萬語堵在心口,哽在喉頭,我卻只能澀著嗓子,假裝平靜淡然,內心卻肝腸寸斷的說了一句:「那柄匕首,我回頭還給你,既是喜歡的東西,為何要輕易送人?」
他似是猛然一怔,劍眉如秀峰,微微蹙起。
他要轉送給江辰的那枚匕首我一直未曾送出。看著那柄匕首,只會讓我想起一句詩來。我一直盼望著有一天,可以還給他,哪怕是十年二十年,我相信終有一天會再見面。我沒想到的是,居然今日就會重逢。
當下,此時,我與他只隔著一張檀木幾,卻依舊隔著萬水千山一般。我的身份,他的身份,師父的恩情,江辰的深情,封疆大吏的家世,逍遙門的清譽,諸多絲線織成網,如一張大繭將我的心事重重包裹,無法掙脫。
我只能說出一句這樣的話,我知道這句話並不能改變我的身份,他的家世,也不能改變我此刻已與江辰訂婚的事實。但我若不說,便覺得此生遺憾,永世不安。這句話什麼都不能改變,我只是微渺的希望著他能明白,我當時並非是與他開玩笑,我對他,曾有一份最真最誠的心,可惜,陰錯陽差......
他怔了怔,蹙起的眉突然展開,似有一道明光落在眉梢之上。他微微眯眼,緊抿唇角,道了聲好,轉身朝東側而去。
我失魂落魄般的坐了下來,挨著椅子便覺得虛脫了一般。此刻,我才發現,江辰竟在檀木幾下一直握著我的手。我知道我不該如此失神,我知道我應該恬淡微笑,我知道左邊坐著戚夫人,右邊站著江辰。我知道,這摘星樓上坐著很多人。
然而,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我再也不能以手擋額,說一句「今日的陽光真刺眼」。
良久,江辰低聲問道:「你要還他,什麼匕首?」
他聲音低沉,握著我手掌的手,微潮,是他的汗,還是我的汗?
我低聲道:「他曾送我一把匕首,我,我想還給他。」
「好,日後你只能要我送的東西。歸雲山莊送你也無妨。」他笑呵呵的看著我,不知為何,我覺得他的笑與往日不同,似是有點牽強,似是有點緊張,眼中全無笑意,只是翹著唇角而已。
我心亂如麻,呆呆的坐著,走了神。不知何時,突然聽見一聲鐘聲從頂樓上傳來,雄渾深沉,回音悠遠。
接著便是山呼萬歲之聲,我被江辰拉到紅毯前,隨著眾人低頭跪下。
過了片刻,一行人的腳出現在紅毯之上。黑色靴子,土色靴子,紅色繡鞋,然後是明黃色的靴子。我心裡一動,這便是當今聖上了。
「平身,都坐吧。」略帶蒼老的聲音,帶著不怒而威的凜然霸氣,眾人謝恩之後紛紛落座。
片刻之後,屏風處身影一閃,坐過來一個人。
江辰起身施禮,低聲道:「舅舅。」
「爹爹。」
「大哥。」
我回過神來,忙起身施禮。
「雲末?」
江辰低聲道:「是,舅舅。」
「嗯。坐吧。」
皇上在座,摘星樓上很快又恢復了鴉雀無聲的靜默。
戚沖將軍坐在戚夫人身邊,我甚至沒有心思去看看傳說中的虎翼將軍,那位江湖兒女口中的俠之大者,百姓心裡功高位赫的國之砥柱。
此刻,河面上龍舟已經開始划行,水波蕩漾水聲譁然,岸上也是一片沸騰。
我了無心思,悵然失神,雲洲在東,我在西,中間隔著皇帝的鸞椅。
龍舟從河的那端破水而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眼前,離鵲喜橋只有數丈之遙。
四隻龍舟,除了一隻稍稍落後,其他三隻龍舟不分上下,咬的極緊。龍舟上已有人準備拉弓,緊張精彩一幕即將展開。
突然,摘星樓上一道白色身影飛身而下,逸如雲鶴,快如流星。
我險些驚呼出聲,因為,那身影,身法我極是熟悉,是雲洲!
翩若飛鴻的身影落在最後一隻龍舟上,不及舟上之人反應,他一招翻雲覆雨搶過船上人手裡的弓,拉弓搭箭,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
摘星樓上有了竊竊私語之聲。只聽見屏風東側傳來惶恐的告罪之聲:「皇上,老臣惶恐,犬子云洲莽撞,老臣事先並不知情,請皇上恕罪。」
「雲愛卿,這是你的公子?」
「是。」
「無妨,且看看他的身手,若能奪了玲瓏珠,朕重重賞他,哈哈。」
我暗舒一口氣,眼睛緊盯著雲洲,他手中的箭已如流星離弦而去,與此同時,其他龍舟上的人也開始放箭射向玲瓏珠。
一枚箭破空凌雲,斜上橋欄,直刺纜繩!
數聲驚呼在河面上響起。
「掉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