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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雷覺得時間慢得難以忍受,手心的汗滑得險些抓不住屋櫞。幾乎用了一個世紀,終於翻上隔壁的屋頂,從連綿的屋宇越爬越遠,最終選了一間房,鑽入煙囪悄然滑下。

    狄克覺得自己一定是新年時忘了給神殿捐錢,才倒霉至極的被人從床上拎起來,身為蓋爾爵爺的親信——這座棱堡的管事之一,他從未如此狼狽。

    來者沒有點燈,借著月光把狄克結結實實的捆在一張沉重的橡木椅上,兇惡的神態足以讓全身熱意從腳底溜走。狄克不敢看,只好瞟向另一個在窗邊望風的影子,嘴裡的塞布壓住了叫喚,只能驚恐的喘息。

    “你知道我們是誰。”

    與壯悍的男人相比,瘦削的少年多了一種令人畏怖的冰冷,一開口就讓人質抖了一下。狄克確實知道,從第一眼看見沾滿菸灰的士兵服,他就斷定這兩人是昨天被蓋爾爵爺困在糧倉的倒霉鬼。

    “離這裡最近的衛兵在二百米外。”少年說出了第二句話,不經意的翻玩隨身的刀,薄而利的鋒刃反she出銀光,狄克的體溫又下降了幾度。

    “樓上有三間房,女人和孩子睡在隔壁,另一間住著女僕,三名男僕在樓下。”  

    人質開始掙扎,扭動著唔唔出聲。

    “這場戰役實力懸殊,棱堡遲早被攻破,拖得越久只會讓我們的人越憤怒,等戰局結束,等待你們的會是全面屠殺。”少年掠了一眼,狄克遍體生寒,控制不住的哆嗦起來。

    “假如你誠實的提供一些幫助,讓勝利稍稍提前,霍恩將軍會確保你一家人的安全,此外還會給予重獎。反之如果說謊,我們不會回來殺你的家人,但將在死前告訴男爵你出賣了他,你可以賭一賭是否有機會辯白。”淡淡的晨曦下,天使般俊秀的少年清晰的宣告,清冷的聲音一如死神。“現在,輪到你點頭或是——陪蓋爾一起死。”

    拂曉的走廊踢踢踏踏行過幾個身影。

    狄克臉色蒼白的走在前面,身後跟著一個穿鎧甲的男人,放下的護額遮住了半張臉,另一個少年雜役臉上印著爐灰,睡意猶存的垂頭跟在後面,通過了一個又一個崗哨。

    走近棱堡側樓,廊道的哨兵擋住了去路。

    “未經爵爺許可不許進入。”

    “別這麼死板。”狄克擠出笑容,塞過去一枚銀幣,“明天是酒神節,可家裡一滴酒都沒了,婆娘在跟我抱怨。”  

    領頭的哨兵扣住銀幣,心領神會的訕笑。“狄克先生視察酒窖,當然例外。”

    幾個背影隱入了通道,哨兵們爭論著銀幣的歸屬,隊長毫不客氣將銀幣據為己有,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厭惡的譏諷。“老傢伙手上這麼多汗,恐怕一直在用酒壯膽,比兔子更膽小,我看不等開戰他已經喝死了。”

    目的地當然不是酒窖,三人沿著階梯而上,路過儲藏室時修納有了新收穫,十二把銀光閃閃的餐刀。

    天光尚未大亮,主樓的走道還燃著火把,巡邏的士兵緩緩踱過迴廊,一方大理石飾台突然移開,鑽出了三個人影。

    一個士兵轉過廊角,見有入侵者立即端起了槍,但敵人比他更快,一聲刀入肉的鈍響截斷了來不及發出的高叫。

    士兵茫然的望著心口的餐刀,無力的抽搐摔倒。修納拖過屍體,拔出刀後扔進了秘道,大理石飾台無聲的移回原處,凸起的番石榴花紋嚴絲合fèng,毫無半點破綻。

    狄克慘白著臉軟倒,被達雷一把揪起。

    “我去找蓋爾。”修納低聲吩咐。“你除掉外側的衛兵,而後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其他由我來。”  

    “爵爺?”

    蓋爾在朦朧中睜開眼,一個陌生的少年出現在床邊。

    “你是誰?”

    本能的反問出口,蓋爾猛然清醒,剛握住枕下的槍,一把森寒的短刀逼住了喉嚨。

    “抱歉,我必須要你的腦袋。”

    話音未落,刀鋒一沉,驕橫的蓋爾男爵頓時身首分家。

    大量鮮血噴涌而出,浸透了雪白的床褥,修納用枕頭擋住了飛濺的血,蓋爾身旁熟睡的女人翻過身,還未睜眼就受了一下重擊,陷入了深度昏迷。

    從枕下抽出槍,修納提起蓋爾的頭,踏出男爵的寢室。邁過門口三具守衛的屍體,按狄克所說的方位走向下一個目標——男爵長子的房間。

    棱堡守衛最嚴密的走廊響起了刺耳的槍聲。

    鮮紅的血從幾間豪華臥室流出,沿著大理石地面蜿蜒,激起了恐怖的尖叫,內眷和僕役驚慌的奔跑,衝進來的衛兵沒能捉住兇手,倉惶失措的搜尋每一個房間。

    一夜之間,堅不可摧的棱堡陷入了全面恐慌。  

    第47章 勸降

    吉賽要瘋了。

    作為蓋爾男爵信任並委以重任的遠房侄子,他全面承擔城堡對外防禦的職責,卻要在重圍下面對叔父死於非命的現實。

    死神在噩夜降臨,男爵、男爵長子、次子、幼子,所有直系男性親屬同一時間告別了人世。如果不是為表現忠於職責而睡在離外敵最近的棱堡另一側,他恐怕同樣難以倖免。吉賽為逃過死劫而慶幸,卻不知該如何應付大堆棘手的麻煩。

    棱堡外重兵圍困,棱堡內一片混亂。

    白布覆蓋了一整排屍體,女眷們尖叫號哭,反覆搜查一無所獲。驚怖的氣息籠罩了每一張臉龐,人們像一群驚慌無措的羔羊。

    吉賽煩躁的檢視屍體,蓋爾及其血親全部受到短刀割喉的待遇。密道里發現了侍衛的屍體,餐刀來自棱堡儲藏室,足以解釋兇手潛入的路線。

    下落不明的狄克無疑是內賊,被粗繩捆起來的狄克一家驚駭萬分,無論如何也說不清男主人的去向。

    無知不代表無罪,棱堡的城牆上豎起了十字架,這些罪人將被活活釘上木樁,直到鮮血洗清他們出賣主人的罪惡。

    找出內賊,吉賽仍充滿不安。  

    那個詭秘的影子仍伏在棱堡某處,隨時可能在夜間展開新一輪殺戮,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心靈,誰也不敢單獨行動,衛隊時刻不斷的巡邏。

    一整天忙亂不堪,加強了棱堡各處的警誡,吉賽回到自己的房間,沒心情找女人,拴緊門上新加的三把鎖,剛脫掉外套忽然心生警兆,猛一轉身,頓時如墜冰窟。

    鬼魅般的少年出現在身後,黑黝黝的槍口正瞄準他的胸膛。

    “請安靜,我不希望驚動門外的護衛。”漆黑的眼眸有種無形的控制力,令人不敢有任何動作。“你一定清楚,他們不可能快過子彈。”

    “你不會開槍,門外有一整隊士兵。”吉賽極力鎮定,控制不住退了一步。“你是怎麼進來?”

    少年無意解釋,揮了揮槍示意他坐下。“放鬆,我沒有敵意,至少暫時如此。”

    僵持的氣氛異常緊張,修納冷靜的審視蓋爾男爵的侄子。

    強壯、自製、生死關頭能壓抑恐懼,並不像外表顯示的粗莽,或許是個能夠商議的對象。

    “你想做什麼?”吉賽被迫坐下,在逼人的目光下背心滲汗。  

    “這正是我的問題。”修納打量著他,槍口紋絲不動。“你追隨蓋爾叛亂想得到什麼?”

    吉賽被問得無言以對。

    他與叔父並不親近,但畢竟屬同一個家族,臨時被匆忙召喚而來才聽說叔父得罪了公爵,他不想參與叛亂卻別無退路。

    “你認為能贏得這場戰爭?”

    又一個尖銳的問題,吉賽不安的動了一下。

    “你能打退幾次進攻?抵抗多久的圍困?在雨季結束後。”

    接二連三的問題令吉賽難堪,壓力更讓他焦躁。“你到底想說什麼!要我投降?”

    冷定的話語威迫凌人,修納近乎命令。“我要你打開城門放下吊橋,讓霍恩的人進來。”

    “然後把我送上絞刑架?我情願死在戰場上。”吉賽的額上激起了青筋。

    “你不會死,因為你忠於陛下,看不慣男爵的所作所為。儘管迫於無奈同流合污,卻在關鍵時刻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殺死蓋爾結束罪惡的叛亂。你挽救了棱堡子民的性命,讓軍隊避免了損失。維肯公爵將大為欣賞,赦免你身不由己所犯下的罪,甚至向陛下建議由你承襲蓋爾的爵位。”  

    吉賽聽得目瞪口呆,忘了槍還指著胸口,從椅子上彈起來。“這不可能!”

    “公爵不希望戰爭持續太久,這將讓他在政敵前被動,把蓋爾家族趕盡殺絕更沒有好處,為了表現寬宏的心胸,他會很樂意給予解決問題的人適當的回報。”修納口吻強勢而不容置疑。“我會告訴霍恩,是你調開侍衛我才有機會得手,結束戰爭的功績將歸於你。”

    “而你出生入死一無所求?你以為我是傻瓜?”吉賽漸漸被打動,但仍難以消除疑慮。

    “我是出身平民的列兵,過高的軍績無用。”修納乾脆的回答。

    貴族後裔確實不會幹敢死隊這種差事。

    吉賽將信將疑,風險和得失飛速閃過,短短的時間額頭已滲出一層汗。“我怎能確定你不會出爾反爾。”

    “出賣你的最佳後果是升為低級軍官。”低冷的聲音充滿誘惑,漂亮的唇微彎。“相較之下,不如多一個男爵朋友更為有利。”

    吉賽臉色發白,陷入了困難的抉擇。“一旦這樣做……我將背負背信棄義和殺死叔父一家的惡名。”  

    “您對陛下盡忠。”修納知道自己已經成功,收起槍伸出了手。“財富和榮譽屬於勇於決斷的人——吉賽男爵。”

    最後一句話語打動了他,躊躇良久,吉賽終於回握。

    “……但願我不致為此後悔。”

    勤務兵端著托盤走出來,餐盤上的銀蓋分毫未動,年輕的小兵搖了搖頭,對著一旁的侍衛抱怨。

    “霍恩將軍心情很糟,連廚子精心烹製的勃艮第紅酒焗蝸牛都引不起他的胃口。”

    “都怪這該死的天氣,工兵進度太慢了。”一名侍衛扯了扯雨披低咒。

    維肯公爵給的時限越來越近,連日的降雨卻令便橋與塹壕遙遙無期,先遣隊又誤墮陷阱,接連的挫折令霍恩焦躁不已。

    “這該死的棱堡結實得要命,就算有火炮也得大費周章,我看這事沒那麼容易。”另一名侍衛加入了閒談。

    “維肯公爵可等不了那麼久。”勤務兵心知肚明,先遣隊全滅是小事,再沒有戰績呈報上去,將軍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職位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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