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頁
緊接著,景帝舊疾復發,罷朝會數日。
竇太后親往未央宮,更每日召醫匠詢問天子病況。太子在駕前侍疾,皇后妃嬪到御前探望,卻不被允許留下。
有竇太后的命令,別說普通嬪妃,宦者連王皇后的喝斥都充耳不聞。
經過上次和王皇后角力,借三個兒子略勝一籌,卻被景帝冷落不少時日,程姬自知犯了忌諱,開始收斂脾氣。知曉是竇太后的命令,當即轉身離開,片刻都不敢多留。
王皇后本想同劉徹說話,奈何劉徹不想理她,連面都不見。回到椒房殿,王娡再也無法維持冷靜,揮袖掃落几上的漆盤,將屏風推倒在地。
宦者宮人全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鬱氣發泄出來,王皇后也不讓人收拾,在倒地的屏風前坐下,表情陰沉。
“去王府告知長兄,我要見他。別託辭生病,我知曉他身體好得很!”
宦者正要退出殿外,忽又被王皇后叫住,讓他再去田家,讓田蚡一同入宮。
“告知我弟,莫要聲張,隨王府馬車同來。”
“諾!”
第八十六章
見到椒房殿來人,王信直覺不好。聽來人轉述王皇后之言, 眉心更是皺得能夾死蒼蠅。
王皇后將話說死, 裝病的老辦法行不通, 無論如何都得走上一趟。王信讓宦者稍等,繞到屏風後整理衣冠。王夫人為他繫緊腰帶, 面上同現憂色。
“皇后是什麼打算?”王夫人一邊幫王信佩上鞶囊,一邊低聲道。
“不好說。”王信蹙眉看向屏風外,握住王夫人的手, 低聲道, “天子舊疾復發, 罷朝會多日。這個關頭,多行多錯, 少行少錯, 王家沒什麼根基, 更當謹言慎行, 偏偏皇后看不明白。”
“良人,不去了吧。”王夫人反握住王信的手, “我實在擔心。”
“不去不行。”王信嘆息一聲。
王皇后讓人傳話, 把他稱病的藉口堵死, 今天硬頂著不去, 下次呢?一次兩次頂住, 還能一直避而不見?
“我入宮後,記得關閉府門,在我歸來之前, 莫要見外人。”王信叮囑道。
王夫人輕輕點了點頭,目送王信繞過屏風,突然感到全身無力,直接坐在了地上。
“夫人!”婢僕匆忙上前,被王夫人揮退。
“早年間的皇后不是這樣。”王夫人自言自語,望著屏風上的花紋,突然有些失神。
從鄉間到太子府,從太子府到未央宮,這是多少人一輩子都想不到的榮耀。
還是說得到的越多,不滿足也就越深?
可她已經是皇后,兒子是太子,待到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太后,只要不犯錯,誰都不能動她分毫。如今鬼迷心竅一般,硬往岔路上走,到底是為了什麼?
王夫人想不明白,卻不能不去想。
王信是皇后親兄,之前差點就成了立在朝中的靶子。好不容易安生些時日,結果皇后偏要讓他再攪合進去!
他們一家都不是聰明人,不像魏其侯一般能領兵作戰,屹立朝堂。也沒多大野心,無意費心思鑽營,唯恐行差踏錯給太子招禍。他們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對兒子都是耳提面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奈何皇后根本就不明白!
亦或是她明白,只是不想放手?
想到這裡,王夫人攥緊胸口,神情冷,心更冷。
王信走出府門,剛要登上馬車,就見田蚡從街對面行來。
如果只是田蚡自己,王信全當看不見,上車就走。奈何他身邊還有一名椒房殿的宦者,明擺著是要趕在王信動身之前,將田蚡送上同一輛馬車。
“伯兄。”田蚡身無官爵,拱手向王信行禮時,看到對方佩在腰間的鞶囊,眼底閃過一抹晦暗。
“你要入宮?”王信沉聲道。
“蒙皇后召見。”田蚡笑得諂媚,王信沒來由的一陣厭惡。掃一眼宮中來人,知曉不能把田蚡撇下,乾脆袖子一甩,再不理會他,邁步登上安車。
田蚡絲毫不以為意,跟著登進車廂。
護衛步行在車後,騎僮甩動長鞭,馭馬前行。
車廂里,王信正身端坐,不想搭理田蚡,裝作閉目養神。
換做知趣的,見他這個態度就該閉嘴,老實的坐在一邊。偏偏田蚡反其道而行,笑著同王信搭話,對方不理不睬,照樣不覺得如何,仍是一句接著一句,煩得王信都想開口喝斥。
“伯兄,皇后此時召見你我,想必有大事。王、田兩家不比竇氏,終歸是皇后的娘家,當為椒房解憂。”
“田蚡!”王信睜開雙眼,連名帶姓喝斥對方,“你最好打消心思!你罷官在家,不知朝中是何情形,若敢懷揣心思攛掇皇后,我定不饒你!”
“伯兄做了官,終究是不同,甚是威嚴。”被王信當面斥責,田蚡笑容絲毫未改,語氣卻生出變化,“伯兄想要置身事外,也要細想能不能。皇后在,你我兩家就有靠山,他日未必不能有竇氏之威。皇后如果倒了,你我兩家會是什麼情形?別說官位,命都未必能保住!”
“你忘了太子。”王信硬聲道。
“太子,嘿,太子!”田蚡冷笑一聲,“要是太子靠得住,皇后會是如今的處境,我能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