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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母女倆的關係漸有緩和,再無任何不好的傳言,讓宮內的王皇后好一陣詫異。
田蚡仍未復官,仰賴王皇后的關係,才得以出入宮內。每次見面,都會帶來宮外的消息,重點提及堂邑侯府。
“陽信的事不成,需得另想辦法。”
陳嬌的改變讓王皇后心生警惕。
因邊塞呈上的密報,長安貴人們抓緊清理府內。在竇太后的壓力下,館陶都變得老實起來,府內的謳者舞女少去大半。
這種情況下,陽信往劉徹身邊送人,必然會引來關注,不可能進行順利。
“此事不可為,卻非沒有他法。”田蚡吃下一塊蜜餅,老神在在地端起漆盞。
“何法?”
“太子成婚之後,身邊不會僅有太子妃。”
“都說這事不成。”王娡皺眉。
“阿姊莫急,且聽我言。”田蚡放下漆盞,嘿嘿一笑,“宮外的美人不能送,從宮內選的呢?”
王娡沉思片刻,再次搖頭:“此事不可。”
單是長樂宮那一關就過不去。
“不為怎知不可為?”田蚡笑得不懷好意,“高祖定下的規矩,太子成婚,太子妃為正,亦當有良娣、孺子。太子妃再驕縱,豈能違背祖制?再不成,直接從朝官家中挑。”
王娡神情微動。
田蚡現出幾分得意,又很快壓下去。
天子急於為太子夯實根基,此前問罪周亞夫就是徵兆。
選官員家中好女,避開不能為妾的幾家,事情不會有任何阻礙。此事若成,對太子有諸多好處。皇后提上幾句,只要天子心動,長樂宮再不滿,照樣別無他法。
“阿姊,此事宜早不宜遲。”見王皇后心動,田蚡再接再厲,“如被長樂宮和堂邑侯府搶先,再動手就晚了。”
對于田蚡的擔憂,王皇后嗤之以鼻。
陳嬌的性子雖然改了不少,但立場所致,絕不會主動往太子身邊送人,必要抓緊時間獨寵得子。
館陶好歹是長公主,給天子送美人就算了,往侄子身邊塞人,她還要臉不要?
“阿姊,不可輕忽!”田蚡正色道,“堂邑侯女得長樂宮教導,豈能如數年前一般?”
“此事不能急。”王娡了解景帝,縱然心動,也要按捺下來,知道事情絕不能急。如非這份心性,她也不會受到恩寵。
近兩年恩寵漸淡,景帝至椒房殿的次數越來越少,程姬沒少在背地裡笑話。這種處境讓王娡清醒過來。
她高興得太早,失了沉穩。
皇后可以廢,太后才能穩居宮內。
目前最緊要的是修復和太子的關係,而不是本末倒置,憑空給自己添麻煩。
故而,她嚴令陽信徹查府內,遣散謳者舞女。聽到田蚡的提議,她的確心動,但也不打算馬上執行。
竇太后已經老了,太子年紀還小,今後有的是機會,何必急在一時。若是哪裡不夠穩妥,風聲傳入館陶耳中,鬧得面上不好看,八成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想到這裡,王娡對田蚡的提議就淡了幾分。
自己這個同母弟太善於鑽營,想的都是取巧之法。別看如今謙卑,他日起時,必定張揚跋扈,肆無忌憚。
相比之下,她一天比一天看好王信。
奈何王信面上憨厚,背地裡卻滑不留手。自己幾次召見,能推就推,能拖就拖,根本不似田蚡積極。王家的幾個侄子也是一樣,被教得膽小庸碌,壓根用不上。
“阿姊?”
“無事。”王娡皺了下眉,“太子即將大婚,這個時候別找不自在。你先回去,事情過後再說。”
田蚡還想再勸,看王皇后的神情,到底知趣地閉上嘴,行禮後退出殿中。
走出未央宮時,迎面遇上射獵歸來的劉徹,田蚡立刻笑呵呵地上前,道:“太子勇武!”
劉徹對田蚡的觀感並不好。幾個舅父中,他更喜歡王信。至少王信性情穩重,懂得約束家人。父皇也對他說過,後族之中唯王信可用。縱其無有大才,及不上魏其侯,但有一點,以王信的性格,輕易不會惹禍。
事實上,如果不是身有官職,王信絕對會關起府門,以身作則,帶著妻兒宅在家裡。天子是他妹夫,太子是他外甥,當個富貴閒人,帶著全家混吃等死,才是最安全的人生規劃。
可惜歷史發生轉彎,田蚡被景帝厭惡,一巴掌拍進泥里。只要景帝活著,休想再踏入官場半步。
然而,景帝固然防範外戚,太子過於年少,又遇竇氏強盛,後族不能一點勢力沒有。
如此一來,王信就成了現成的人選。
當個泥塑木雕也無妨,總之,門面先得撐起來。
現如今的長安城,提起後族,基本只知王信不知田蚡。這同歷史上截然不同。
按照原來的歷史軌跡,田蚡在漢武朝成為丞相,受封侯爵。而王信除了一個蓋侯的爵位,再無其他建樹。
劉徹對田蚡觀感不好,自然不想同他多做寒暄。恰好遇到景帝召,當即同田蚡告辭,將弓箭交給同行的韓嫣,自己整理衣冠,奉召前往宣室。
目送劉徹的背影,田蚡目光沉了沉,被韓嫣看在眼中,又擺出一張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