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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悅走到李當戶身邊,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當戶,有些話別人可以說,你我不行。”
“我知道。”李當戶被攔住話頭,知曉自己失言,起身抓起頭盔,轉頭看向魏悅,道,“我這次來,除了阿翁交代之事,本想見一見沙陵趙氏子。你說他日前出塞,未知何時歸來?”
馬鞍馬鐙是趙嘉所獻,因其所請,並不為旁人所知。但有馴牛之法,以及長曲轅犁和耬車,足夠李當戶對這個出身沙陵的少年感到好奇。
“應不會太遲。”魏悅道。
“我聞其父是魏使君賓客,他年幼時還曾住在太守府?”
“確是如此。”魏悅頷首。
李當戶上下拋著頭盔,笑容裡帶著一絲淘氣,故意道:“估計沒少被你欺負。”
魏悅挑起長眉,突然打了一聲呼哨。黑色戰馬慢跑過來,和李當戶的坐騎對面,都是鼻孔噴氣。
“當戶方才說,戰一場?”魏悅腳踩馬鐙,躍身上馬。長劍握在手中,閃爍凜冽寒光。
“正合我意!”李當戶大笑一聲。
見魏悅沒戴頭盔,李當戶也將頭盔撇下,一手持韁,一手握劍,和魏悅同時飛馳而出。
繞過演武場內設置的木樁和草人,兩人同時調轉馬頭,準備正面交鋒。
距離越來越近,劍鋒瞬息相抵,身下的戰馬突然人立而起,兇狠地用脖頸互撞,下一刻就撕咬在一起。魏悅和李當戶不提防,差點沒被甩到地上。
這突來的一幕驚掉眾人的下巴。
演武場內,除了戰馬的嘶鳴,再不聞半句人聲。
第五十五章
由於戰馬突然發飆,魏悅和李當戶的切磋只得草草收場。
為讓戰馬分開, 兩人費了不少力氣, 甚至不得不命人取來套馬索, 一旦自己被甩下馬背,立即用繩索套上馬頸, 避免繼續打下去,造成過於嚴重的傷勢。
“到底是怎麼回事?”李當戶拽緊韁繩,儘量控制住坐騎。
“不清楚。”魏悅抱住黑馬的脖子, 輕易不敢鬆開。短短一刻鐘, 竟比當初馴馬還累。
“三公子, 這兩匹應該都是頭馬。”一個曾經負責馬場的郡官開口道。演武場內有百多匹戰馬,僅有這兩匹見面就打, 除了這個解釋, 郡官實在想不出其他緣由。
魏悅和李當戶對視一眼, 後者率先道:“阿悅, 你的馬哪來的?”
“野馬。”魏悅言簡意賅,隨即反問道, “你的?”
“也是。”李當戶力氣耗得太多, 把韁繩纏過手腕, 和魏悅一樣抱住馬頸, 道, “為抓住這匹馬,我足足追了三天!”
魏悅沒有繼續說話,專心控制坐騎, 避免兩匹馬再咬到一起。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兩匹馬才不再撕咬,各自安靜下來。
郡官上前查看,然後給出建議:為免再出現類似的麻煩,最好儘快給兩匹馬解決煩惱的根源。簡言之,騸掉。
魏悅和李當戶同時搖頭。
騸馬的確溫馴,卻絕了成為種馬的可能。兩人的坐騎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駒,勝過馬場內培育的戰馬,如果不能留下後代,實在是一種損失。
“此事莫要再提。”魏悅翻身下馬,單手拍拍馬頸,從隨身的絹袋中倒出兩塊飴糖,遞到黑馬嘴邊。
尚不知自己逃過一劫,黑馬從魏悅掌心捲走飴糖,一邊咯吱嚼著,一邊抬起頭,繼續對著李當戶的坐騎噴氣,大有不服再戰的意思。
李當戶摸出身上的絹袋,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只能朝魏悅的方向招手,向後者要來半袋飴糖。
坐騎見面就打,除非兩人換馬,否則別想真正試手。無奈的是,只要兩人走近其他戰馬,自家的坐騎當場就會咬過來。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打消上馬的念頭,退到演武場邊,觀摩三郡騎兵演練戰陣,取長補短,準備用到未來的戰事之中。
草原上,雨雪仍在繼續。
枯黃的高草被大片壓倒,雪子融化,雨水匯聚成溪流,連乾涸的水道都開始上漲。渾濁的泥水填滿土溝,穿過商隊躲避風雨的土丘,一路向東流淌。
趙嘉坐在大車上,詢問魏武城內都有什麼新鮮事。
魏武長時間在軍營,要麼就是在太守府,對城內的事了解不多。加上冬日臨近,南來北往的商隊逐漸減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說的趣事。
“軍市和馬市同往常一樣,城內商隊不見多,除了上郡和雁門郡來人,郡內基本無事。”
兩人說話時,虎伯送來肉乾和烤餅。
雨大無法生火,烤餅都是冰涼。好在外皮有些硬,內里依舊暄軟。三兩口吃下一張,斥候們收起攜帶的乾糧,開始和護衛爭搶口糧。
都是軍營里出來的漢子,爭搶起來半點不見客氣,拳來腳往,搶到就往嘴裡塞,也不擔心噎到。
趙嘉有心勸阻,想說商隊中的口糧還很富裕,加上雨停後就能啟程返回邊郡,速度快的話,不到一日就能抵達,用不著如此爭搶。
領隊攔住他,看都沒看,出拳砸中一名斥候,笑著解釋道:“郎君不用擔心,下手都有分寸,傷不到,還能活動一下手腳。”說罷,又出拳砸中一個護衛,搶過對方手中的烤餅。
“這點力氣還會受傷,別說自己出身邊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