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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對方滑稽的樣子逗笑了,劉徹總算是恢復不少精神。
韓嫣故意蹦跳兩下,衣擺和袖擺颯颯作響,模仿俳優和侏儒的樣子轉圈,俊秀的面容帶笑,益發讓觀者心情愉悅。
陽信公主恰好經過,看到這副情景,當場面露不愉。剛要上前喝止,突然想起王皇后的嚴令,又硬生生的收回腳,用力咬住下唇,哼了一聲,調頭原路返回,眼不見為淨。
“是長姊?”看到陽信的背影,劉徹揚起下巴,臉上還帶著笑。
韓嫣停下動作,順著劉徹的視線看過去,輕鬆的抻個懶腰,笑道:“阿徹,皇后殿下同陽信公主皆不喜我,如有一日要殺我,你可會救我?”
“胡言!”
“就當是胡言吧。”韓嫣笑了笑,轉開話鋒,“該去讀書了,不可讓王少傅久等。”
劉徹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過石階,笑聲留在身後,似已融入風中,久久不曾消散。
《詩經》有載,四月秀葽,五月鳴蜩。
地處邊陲的雲中郡,進入五月之後,天氣陡然變得悶熱起來。
熱風吹過草原,拂過田間的粟麥,帶不來半點涼意。
天地間仿佛成了一個大蒸籠,圈中的馬駒和羊羔都顯得無精打采,只有爬出土壤的蟬發出清鳴,日夜不停叫得歡暢。
趙嘉躍下馬背,扯松衣領,接過孫媼遞來的布巾,擦過臉頰和脖頸間的汗水,又灌下足足半碗溫水,方才吐出一口氣,感覺又活了過來。
衛青將馬駒送迴圈中,放下背上的藤筐,揭開蓋在上面的綠葉,捧出一大把紅色的野果,在水中洗淨,送到趙嘉面前。
“郎君,這是阿魯找到的,很好吃。”
“謝謝阿青。”
趙嘉蹲下身,視線和衛青平齊,笑眯眯的拍拍衛青的頭,拿起一顆野果丟盡嘴裡。這種野果在草原隨處可見,因為帶著甜味,很得孩子們喜歡,每次外出都會帶回來不少。
隨著草木旺盛,野果陸續成熟,吸引來的食客也越來越多。
定居的旱獺、成群的黃羊、神出鬼沒的野馬、色彩斑斕的野鳥,趙嘉在畜場周圍跑馬時,竟然還見到一群野鴨。
“郎君看到了野鴨,可是在溪邊?”
得到肯定答案,季豹立刻抓起弓箭,策馬朝溪邊馳了過去。
無怪他這般興奮,野鴨不是每年都來,能吃到的機會著實不多。加上孫媼烤制的手藝又好,既然遇上,自然不能放過。
趙嘉也起了興致,顧不得天熱,飛身躍上馬背。見衛青站在一邊,輕笑一聲,乾脆把四頭身也抱了上來。
“抓緊!”
一路飛馳到溪邊,趙嘉拉住韁繩,舉目望去,季豹正搭弓射箭,一連射中五隻野鴨。
看向撲扇著翅膀飛走的野鴨群,季豹仍是意猶未盡,滿臉遺憾道:“早知有鴨群,該叫季熊一起。”
在季豹撿拾獵物時,趙嘉將衛青抱下馬背,牽馬走向溪邊。越過接近膝蓋的高草,衛青突然拉住他的衣袖,道:“郎君,那裡!”
趙嘉撥開草叢,竟然是兩窩野鴨蛋。
“不知道能不能孵出來。”
孫媼在畜場中養了十多隻蘆花雞,其中有三隻正在抱窩。趙嘉讓衛青牽住韁繩,自己取出一隻布袋,小心撿拾起鴨蛋,決定帶回去交給孫媼。
如果能孵出來,今後的伙食就能再上一個台階。
“烤鴨、板鴨、鴨湯……”
趙嘉一邊將鴨蛋裝進布袋裡,一邊念著鴨肉的做法,尤其是皮酥肉嫩的烤鴨,搭配上蔥絲,裹上薄餅,蘸醬後送進嘴裡,那味道……趙嘉不自覺的舔舔嘴唇,咽了口口水。
不能怪他沒出息,任誰在西漢生活十四年,每日除了蒸煮就是烤,而且翻來覆去只有幾樣菜,沒有吃到懷疑人生,已經稱得上是性情剛毅的漢子。
主食除了粟就是菽,麵食屬於偶爾調劑,稻米則是想都別想,雲中郡壓根不種!
肉食倒是不缺,牛耕之法沒有普及之前,只要有條件,牛羊隨便吃。家養的禽畜不夠,還可以外出打野物。只要武力夠強,老虎煮鍋里也沒人管你,估計還會夸一句“壯士,甚勇力”。
提到素菜……真心是道不盡的心酸,流不盡的眼淚。
白菜、葵和韭菜最為常見,蘿蔔現在叫蘆菔,邊民也有種植。苦菜、薺菜和少部分野生蘑菇也能擺上餐桌。除此之外,茄子沒有,黃瓜沒有,菠菜、胡蘿蔔、西紅柿統統沒有,更不用提遠在美洲大陸的辣椒。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以目前的條件,別說是趙嘉,換誰來都沒轍。
裝野鴨蛋的布袋交給衛青抱著,季豹正好帶著獵物返回。除了五隻野鴨,還有一隻翅膀受傷的金雕。
“這是哪來的?”趙嘉好奇道。
“在前邊撿的,應該是剛離巢不久。翅膀估計是被鷹傷的,不重,能養好。”季豹將野鴨掛上馬背,單手握住金雕的腿,另一隻手捏住金雕的脖子,口中道,“郎君可喜歡?村寨里有老人會馴鷹,可以馴服了給郎君解悶。”
金雕的左翼低垂,右翼還在拼命扇動,嘴裡不斷發出叫聲,威脅性十足。
趙嘉搖搖頭,道:“帶回去把傷養好,然後就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