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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未成,田蚡不禁大怒。
“好,甚好!”
一腳踹翻伏在地上的家僕,田蚡在室內來回踱步,怒火越燒越旺。
看不起他?
輕視鄙薄,不屑相交?
砰地一聲,矮几隨之翻倒。
家僕大氣不敢出,趴在地上汗下如雨。
田勝想勸沒法勸。
他早料到會如此。蓋侯向來不待見他們兄弟,豈會輕易收下拜帖和禮物。可事情不能說破,真說破,難保田蚡不會對他撒氣。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田蚡重複相同的話,神情愈發猙獰。
田勝暗中撇撇嘴,基本能猜到田蚡話中未盡之意。只是在他看來,想扳倒王信絕非易事,別提天子,宮內的王太后第一個不答應。
王信身為侯爵,又得天子信任,就地位和權柄而言,田家兄弟擰在一起都望塵莫及。
蓋侯府上,打發走田蚡派來的家僕,王信左思右想,總覺得事情有古怪。思及之前聽到的傳聞,更覺悚然一驚。
“來人!”
健仆候在門前,等待家主吩咐。
“今後田家再派人來,我一概不見!”
“諾!”
不提田蚡如何惱怒,王信又是如何謹慎,門客將從田蚡處獲悉的情報轉述給劉陵,並呈上數冊竹簡之後,諸侯王即陸陸續續接到密報,馬邑之戰中,斬殺的匈奴數量屬實,沒有半點做假。
對懷抱僥倖,始終不願交出鑄幣權的諸侯王來說,這樣的消息無疑是一記重擊。
此外,不甘心放棄利益,有少數諸侯王一直在鹽場和鐵礦之事上拖拖拉拉,和朝廷派遣的鹽官鐵官扯皮。哪怕是竇、王、陳、張幾家聯合起來,都沒能讓他們有絲毫讓步。
現如今,面對手握強軍的天子,諸王底氣頓時減少。
回憶起之前演武,終於開始明白,迄今為止,天子不動手,不是不能,而是北有強敵,給“自己人”留有餘地。
如果劉徹真下死手,除江都王劉非等少數人,試問誰能扛住朝廷大軍?就算是劉非,估計也只能撐得久點,最後照樣是被捶的命。
前車之鑑不遠。
吳王能征善戰吧?
七國聯合起來,兵力、財力都足夠強吧?
結果如何,還不是敗在先帝手裡。
自己是有多想不開,才會想要走上七國的老路。
幾番思索之後,諸侯王陸續給長安上表,態度比之前軟化許多。
繼長沙王和中山王之後,又有數人動身上京,準備借秋狩之機再朝天子,就鹽場、礦場和鑄幣之事,該交的交,該分割的分割,順便哭一哭親情,希望劉徹能看歷代先帝的份上,莫要真正火光,繼續放他們一馬。
韓嫣加官侍從,時常出入未央宮。每次歸來,都會帶來朝廷最新的消息。
這一次,韓嫣將趙嘉從訓練場拉出來,遞給他兩截三指粗細,切成半臂長短的紫皮甘蔗,言是上京的諸侯王獻給劉徹,宮內用來制柘漿。他見到實物,想起趙嘉偶然透出的隻言片語,直接從太官令手裡要來兩根。
“阿多,此物能製糖?”韓嫣遞出甘蔗,開口問道。
趙嘉點點頭,接過甘蔗,掂掂重量,道:“王孫還能尋來多少?”
“事情報於陛下,宮內的柘盡可取用。如能熬製出糖,阿多又立大功。”韓嫣笑道。
在紅糖和白糖沒出現之前,無論長安貴人還是尋常百姓,食用的甜味多取自飴糖和蜂蜜。相比飴糖,蜂蜜取得不易,價格甚高。一般而言,僅貴人家才負擔得起。
甘蔗古名為柘,早在先秦時期就被壓榨成汁,成為上層貴族喜好的飲品。
如此物能用來熬糖,無疑又是一條生財之路。
匈奴、月氏、雜胡,西域諸番邦乃至更西面的安息,都是潛在的買家。如大月氏貴族,幾乎是無甜不歡,西行商隊帶出的貨物,飴糖和絹帛同樣供不應求。
不需要加工成白糖,只要熬製成紅糖,就能賺得盆滿缽盈。
有條件種植柘的諸侯王,哪怕僅提供原料,也能賺上不少。如果獲得天子信任,如代王一般成為朝廷鐵桿,在王國內開起製糖作坊,基本能躺著數錢。
想明白其中關竅,韓嫣的勁頭比趙嘉更高。隔日再次入宮,和劉徹稟明製糖之事,不顧太官令愕然的表情,言天子以柘漿犒賞四營,親自帶人動手,將宮內的柘運出大部分。
之所以沒一次搬空,全因竇太后、王太后和陳嬌都喜食柘漿。身懷有孕的許良人,偶爾也能得一盞。
再者言,諸侯王陸續抵達長安,鬧出的動靜太大,消息肯定瞞不住。在糖熬製出來之前,事情最好保密。這是趙嘉的提議,韓嫣深以為然。
林苑中,四營加碼操練,為即將到來的秋狩做準備。
與此同時,趙嘉請魏悅和曹時幫忙,搜集老練的匠人,在林苑中打造工具,準備熬糖。
事情既然上報天子,在苑中建臨時作坊作為合宜。
既能避開眾多視線,不將事情提前泄露,又向天子完全敞開,方便獲得所需的支持,還能給匠人一定威懾,讓他們嚴守秘密,即使對家人也三緘其口,可謂是一舉數得。
功夫不負苦心人。
在上表的諸侯王全部抵京,秋狩即將開始時,紅糖終於熬製成功。積攢下一定數量,趙嘉命匠人製成木盒,將成品裝入盒內,準備送入宮中給天子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