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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陶被趙嘉留在畜場,和衛青幾個一起習字讀書,練習射箭。
畜場內的匠人和青壯閒不住,被風雪堵在屋內,都會尋些事做。青壯們聚在一起削制木箭和投槍,偶爾停手,就會掄起石頭比試力氣。有幾個會木匠活的,和匠人一起修補農具,為春耕做準備。
虎伯和熊伯利用趙嘉想出的爬犁,輪換帶人巡視羊圈和牛圈。趙嘉偶爾跟去,發現畜場外的黃羊全都進了羊圈,見到人也不躲,大有野生朝圈養發展,自我馴化的趨勢,不由得感到新奇。
不過,現實很快就打破了這份“新奇”。
到雪停日,圈裡的黃羊又陸續跳出圍欄,遠遠躲開,最多只允許孩童們靠近。
看著在雪地中奔跑跳躍、精神頭十足的黃羊群,趙嘉呼出一口熱氣,忽然間覺得,西漢的物種十足彪悍,真心不能用常理來形容。
大雪停後,眾人紛紛走出木屋,又開始忙碌起來。
趁著活計不多,匠人們制出了趙嘉想要的碓臼,擺放在木屋前。
有了石磨和碾子,碓臼就顯得可有可無。之所以讓匠人製作,全因趙嘉發現市來的稻中有糯米,動起了做米糕的心思。
以時下的條件,要製作米糕,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糯米蒸熟,舂成米糰。此外,也可以將米磨成粉,篩過後加水和蜜合成團,裹上箬葉放到鍋里蒸。米糰上加些棗子,味道會更好。
礙於後者缺少材料,趙嘉自然選擇更簡單的製法。
趙嘉簡單形容一番,匠人們就明白製法。只要有手藝的匠人,做起來都沒有什麼難度。備下材料,當天就能完工。
待到碓臼制好,婦人們將椎窩和踏椎清洗乾淨,抬出蒸好的稻飯,依趙嘉所言倒進椎窩。一人負責踏椎,兩人負責將碾壓的米糰揉實翻個。
待到糯米成團,又被放到乾淨的石板上,用木杖碾壓,切成小兒的拳頭大小。
一般而言,米糰還要晾乾油炸或是火烤,撒上碾碎的飴糖,味道才會更好。不過趙嘉等不及,趁著溫熱揪開一團,自己吃下半個,另半個塞到衛青嘴裡。
見衛青鼓起腮幫,嚼了幾下卻捨不得咽,趙嘉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道:“灑了飴糖滋味更好。”隨後對孩童和少年們招手,“都來,每人分一塊。”
西漢時已經有製作米糕的記載,不過稻米多產在南方,北地少見,畜場中的人都沒吃過稻飯,米糕更是第一次見。哪怕只是米,沒有灑飴糖,於眾人來說也是美味。
“此物甚好!”熊伯三兩口吃完一塊,又拿起第二塊。
孫媼當場攔住他,除了少年和孩童,不許他人再取。
“郎君言還要晾乾,莫要多食。”
孫媼出聲,婦人們直接抬走鋪米糕的石板。
趙嘉手裡拿著一塊米糕,想起幾天後的胡市,不由得心頭一動。
胡人喜重味,蒸餅都能賣出高價,灑了糖的米糕能市出什麼價錢?
越想越覺得可行,三兩口將米糕吃完,趙嘉起身去找孫媼,準備將倉庫的稻米盡數取出來,抓緊多制一些米糕。
第七十八章
天公作美,胡市開市當日, 邊郡又迎來晴日。
北風依舊寒冷, 卻擋不住商隊的步伐。
三支歸降別部駐紮在一處, 沿市旗東西兩側立起數百個帳篷。帳篷錯落有致,排列起來, 形成可容馬車通過的長路。長路兩側,不少商隊已經打下馬樁,開始停車卸貨。
在胡市交易同樣要領取木牌, 但出入和市貨的數量卻不受限制。
隨著烏桓商人四處散播消息, 羌、氐、丁零、鮮卑乃至大月氏各部都陸續組織起隊伍, 驅趕肥羊、犍牛和駿馬往市中交易。
有世仇的部落中途遇見,拔刀子的事常有。但在數次鬧得兩敗俱傷, 被旁人撿便宜、漁翁得利之後, 流血的次數開始直線下降。
草原大雪不斷, 今年的日子很不好過。就算要動手, 也得市完貨,換來能讓部落族人安穩過冬的貨物再說。
除了胡人, 市中還有不少漢人商隊, 倒是邊民的身影不多見。趙嘉一路行來, 基本沒見多少熟面孔, 反倒先後遇見幾支南來的商隊。據虎伯言, 有一支專門買皮貨的應是從濟南郡過來。
“濟南郡?”趙嘉看向走在左側的商隊。
“早年間,仆遇見過濟南戍邊的正卒,能聽出口音。”虎伯道。
“哦?”趙嘉來了興致, “如今可還有聯繫?”
“沒了。”虎伯搖搖頭,“早二十年就在草原戰死,連屍骨都未能尋回。”
虎伯的語氣很平淡,趙嘉卻是心頭髮沉。
接下來的一段路,隊伍中的人都沒再說話。
路過市旗,領取過木牌,到熱鬧的街旁卸下大車,趙嘉用力跺跺腳,驅散驟起的寒意,順便讓自己打起精神。
他在軍市買下半車稻米,其中有接近三分之一是糯米。孫媼帶著婦人們忙碌整日,全都製成了米糕,切成核桃大的小塊曬乾,裝進鋪了細布的藤筐。
飴糖數量不多,直接被趙嘉省略。米糕本身味道就不錯,物以稀為貴,一樣能賣出價錢。
動身前往胡市之前,趙嘉請工匠幫忙,做了兩個能移動搬運的泥爐。成品很粗糙,基本用不了多久。工匠很不滿意,趙嘉卻不在乎。反正他沒打算長期做米糕生意,秉持一錘子買賣的原則,從最開始,趙嘉就決定開出高價,做一次黑心商人,狠宰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