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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尉史巡邏至此,和候官一起攔下隊伍,仔細查驗身份憑證、大車上的貨物以及攜帶貨物的契券。發現車上有粟和鹽,尉史神情變得嚴肅,就要召集軍伍。
領隊上前兩步,將一枚木牘遞到尉史手裡。
尉史仔細看過,神情又是一變,順著領隊所指,果然認出護衛中有熟悉面孔。同領隊低語幾聲,當下讓軍伍散開,放一行人離去。
自始至終,趙嘉都沒有出聲。
他清楚魏太守派來的人不會是擺設,沿途的一切都會打點清楚。至少在出邊之前,不會有任何問題。
隊伍離開邊郡,沿著烏桓商人選擇的道路,進入茫茫草原。
天氣晴朗,從北吹來的風拂過高草,帶著一絲絲涼意。
趙嘉騎在馬上,留意沿途地貌,將羊皮鋪在馬頸上,手持木炭條,不時落下幾筆。棗紅馬打著響鼻,不時甩動脖頸,顯然對脖子上多出一塊東西很不滿。
中途休息時,趙嘉從布袋中取出飴糖,遞到棗紅馬嘴邊。棗紅馬捲走飴糖,大頭湊到趙嘉胸口,輕輕頂了兩下,引來少年一陣輕笑。
看到趙嘉用飴糖餵馬,烏桓商人立即出言提醒:“郎君,待見到部落牧民,莫要再如此。”
知曉對方不會平白無故道出此言,趙嘉點點頭,拍拍坐騎的脖頸,將裝糖的布袋重新收好。
歇息了不到兩刻鐘,隊伍繼續啟程。
隨著逐漸深入草原,沿途所見的樹木越來越少。出塞時還有成片的榆樹林,現下即使有,也不過是寥寥幾株。
目光所及,儘是蔚藍天空,遍地荒草。偶爾有小獸被從草間驚出,速度飛快的向前飛跑,很快就不見蹤影。
越向前走,景色越是單調。
趙嘉記起鶴老所言的古城,訊問帶路的烏桓商人。後者想了許久,還是沒能想出來,趙嘉口中描繪的殘垣究竟在哪裡。
“若是野粟,我倒是知道一些。”烏桓商人策馬走在趙嘉身邊,手指向前方,道,“那裡有兩座土丘,生有大片野粟,每逢粟熟,都能引來成群野鳥。可惜時節已過,現下已經見不到。”
趙嘉抬起頭,順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隱隱約約,的確能望見兩座土丘。
“那裡是否有溪流?”
“早年有,近幾年見不到。要尋水,得再向前行五里。”
烏桓商人講解得十分詳細,趙嘉當場取出羊皮記錄。只是馬上顛簸,寫下的字跡像是雞爪扒過。
烏桓商人能說漢話,識得的漢字卻有限,遑論書寫。見趙嘉執筆,嘴上一個勁恭維。趙嘉摺疊起羊皮,聽烏桓商人說什麼“字甚好”,禁不住耳根發燙。
到土丘的路貌似很長,車馬行動起來,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探路的護衛最先抵達,在土丘周圍搜索,沒有發現烏桓商人提心的草原野人,也沒有獸類出沒的跡象。
領隊看一眼天色,詢問烏桓商人附近水源所在。知曉距離之後,轉頭和趙嘉商量,趁天沒擦黑再行一段路,其後紮營休息。
“長者決定即可。”
兩人達成一致,隊伍加快速度,中途不歇,一路馳過草原。
趙嘉行在隊伍中,感到風一點點變涼,身上的衣服顯得單薄。但眾人正抓緊趕路,不好在這時開口,趙嘉咬緊牙關,正打算強撐過去,虎伯突然調轉馬頭,將一件皮襖遞給趙嘉。
“郎君穿上,草原風涼。”
皮襖套上身,涼意被驅走,趙嘉暗暗舒了口氣。虎伯又從馬背解下一隻皮囊,遞到趙嘉跟前,道:“郎君飲一口再趕路。”
取下皮囊的塞子,一股淡淡的酒味飄入鼻端。趙嘉轉頭看向虎伯,後者笑道:“三公子送來的,事情太多,仆一時忘記,沒來得及告知郎君。”
此時的酒多是用糧食釀造,度數不高,摻有不少雜質,有的甚至帶著酸味,比起酒更像是醋。
趙嘉幼時好奇,想嘗嘗西漢的酒是什麼味道,只是一小口,瞬間臉都青了。
恰好魏悅來尋他,一路找過來,看到趙嘉的樣子,笑得停不住。最後竟把趙嘉抱起來,向上拋了兩下。
魏悅力氣再是不小,終歸是十歲出頭的年紀。趙嘉再是三頭身,也有一定重量。其結果就是,拋起來沒接穩,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健仆和僕婦看到這一幕,下巴落到地上,半天撿不起來。
魏尚聽忠僕回稟,拍著桌子笑了半晌。當日晚膳,更讓人呈上濁酒,故意擺在趙嘉面前。見趙嘉五官皺在一起,當場大笑出聲。
真心的往事不堪回首……
趙嘉抓著皮囊,半晌沒飲一口。
虎伯看得奇怪,問道:“郎君,可有何處不妥?”
實在過不去心頭那關,趙嘉搖搖頭,將皮囊重新塞好,遞迴虎伯手中,道:“虎伯自飲,我有皮襖即可。”
虎伯倒也沒堅持,將皮囊系回馬上。
季豹打馬過來,沒等開口,直接被虎伯瞪回去,“紮營後還要守夜!”
季豹被罵得一縮脖子,被酒味吸引的護衛也尷尬得調過頭,有的還咳嗽一聲,故意策馬上前兩步,表示自己沒盯著裝酒的皮囊。
日落時分,一行人終於抵達紮營地。
領隊組織人手,將大車圍成一圈,並以最快的速度點燃篝火,烤熱乾糧,搭配肉乾吃下肚,再輪換著警戒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