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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有豪情壯志,他曾想恢復匈奴榮光,他一度認為, 自己會帶領殘部再起,成為比肩冒頓大單于的英雄。
眼前的一切卻生生打碎他的美夢,將僅存的奢望扯得支離破碎。
箭矢越來越近,像黑色的巨網當頭罩下。
在最後一刻,伊稚斜突然舉起彎刀,對著落下的箭矢猛擊過去。
哪怕是死,他也不會做個懦夫!
“隨我殺!”
既然逃不出去,那就殺個痛快!
山谷四周都是漢軍,匈奴人徹底陷入包圍。
聽到伊稚斜的嘶吼,看到他策馬揚鞭沖向漢騎的背影,山谷中的匈奴人仿佛都明白了什麼。
“大王!”
匈奴人騎上戰馬,揮舞起彎刀。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倉皇逃竄的流浪者,開始重拾往日光輝,聚成馳騁草原的強騎,高吼著沖向漢騎。
“出刀!”
漢軍將領近乎同時下達命令,漢騎放下強弓,長刀出鞘。
“殺!”
衛青、趙破奴、趙信和公孫敖兩兩配合,各率所部組成鋒矢。
霍去病緊跟在衛青身邊,在衝鋒過程中,長刀划過一道道冷弧,連殺數名當戶裨小王,兇狠鑿進匈奴騎兵之中。很快穿透左谷蠡王親衛,先衛青等人一步殺到伊稚斜面前。
少年身覆黑甲,頭盔簪有長纓,身後的斗篷早被血染紅。
伊稚斜攥緊韁繩,閃開正面襲來的冷刃,同時刀尖上挑,直襲霍去病側腹。
“去病!”
看到這一幕,衛青齜目欲裂,將擋路的匈奴騎兵劈成兩截,就要擲出長刀,為霍去病化解危機。
下一刻的發展,出乎所有人預料。
面對伊稚斜的攻擊,霍去病不閃不避,直接橫過左臂,以臂甲硬抵銳利的刀鋒。手中長刀去勢不減,在伊稚斜意識到不妙,卻來不及收刀回擋時,以雷霆之勢貫穿他的胸口。
胸前一陣冰涼,劇痛瞬間襲來,伊稚斜卻沒有低頭,而是用最後的力氣舉起彎刀,向霍去病的頸項斬去。
嗡!
弓弦聲起來,破風聲正面襲來。
黑色的鐵矢化作流光,精準嵌入伊稚斜右肩。
霍去病趁機抽刀,盪開伊稚斜的攻擊,回手又是一刀,將他的頭顱砍下。
與此同時,魏昱放下強弓,抄起方才扎在地上的長槍,衝到桑弘羊身邊,一槍挑飛兩名匈奴。
霍去病抓起伊稚斜的頭顱,高舉在空中,大聲道:“酋首已死!”
伊稚斜身死,匈奴人卻沒有停止衝殺,反而愈加瘋狂。
漢軍死傷開始增大,魏悅果斷下令,騎兵撤出混戰,弓箭手就位。
“放箭!”
漢將揮落長刀,箭矢如雨。
匈奴人在衝鋒中跌落下馬,皆是身前中箭,無一人調頭逃跑。
“繼續。”
面對這一場景,個別隨軍的少年面露不忍。
李當戶和曹時看到,命令他們抬起頭,硬聲道:“永遠不要對敵人心存憐憫,汝等從未親眼見過,匈奴南下時,邊郡百姓曾遭遇過什麼!”
“汝等可知,在沒有被逐出草原之前,他們每歲過冬的糧食都是從邊郡劫掠?”
“汝等可知,多少邊地百姓被胡騎掠走,淪為羊奴?”
“汝等又是否知道,每次匈奴南下,皆會有村寨里聚遭到滅頂之災?”
“從高祖到太宗皇帝,從先帝到今上初登基,匈奴從未停止過劫掠邊地,從未停止過殺戮漢家百姓。他們視漢民如牛羊,刀鋒落下從不會猶豫,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婦孺孩童!”
“永遠不要憐憫兇狠的惡狼!”
說到這裡,李當戶指向趙嘉,道:“汝等不是仰慕趙侯,那汝等可知,趙侯舞象之年便殺匈奴裨王,擒匈奴大當戶?”
“汝等能站在這裡,是因有他人擋在前面,浴血搏命,擊殺強敵!”
“身為漢家兒郎,理當知曉肩扛責任。”
“如再有今日,汝等即刻返回長安,這輩子別再從軍!”
少年們耳根發紅,皆面現慚色。
山谷中的廝殺仍在繼續。
至黃昏時分,最後一名匈奴人倒下,喊殺聲戛然而止,戰鬥終於結束。
帳篷被焚燒殆盡,一同陷入火海的,還有匈奴人搶來的大車、糧食和布匹。
牛羊數量不多,在柵欄被燒斷時就四散奔逃。
另有數百名羊奴,多是匈奴在逃跑途中劫掠的商人和牧民。
因長途跋涉又吃不飽,動輒還要被鞭打,其中大部分面黃肌瘦,幾乎站都站不穩。僅有少數人還算得上建康,遇漢軍問話,主動上前行禮,言他們是西域商人,和大夏人結伴做生意,運送絹帛和香料往極西之地,中途被匈奴人劫掠,大夏人盡數被殺,他們僥倖活得一命,被關入羊圈淪為奴隸。
聽完商人哭訴,趙嘉開口詢問,他們此前可曾去過口中的國家。
“回將軍,我等去過。”
見趙嘉感興趣,商人竹筒倒豆子一般,細述曾到過的部落和國家。根據他的形容,趙嘉有七成把握,這些商人曾踏足歐洲,和羅馬人做過生意。
想到此次出征的目的,趙嘉心頭微動,命人將商人帶下去,轉身去找魏悅。